说完,秦淮茹不再多言。

  她转过身,没有去看瘫坐在地上的贾张氏,也没有去看周围任何一张冷漠的脸。

  她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走回了那间昏暗的小屋。

  “砰。”

  门,轻轻关上。

  贾张氏见状,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像一只丧家之犬,灰溜溜地钻回了屋里。

  一场风暴,就此落幕。

  院子中央,只剩下三大爷阎埠贵,和他面前那堆刚刚“收购”来的,秦淮茹家的尊严。

  阎埠贵没有立刻去收拾。

  他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崭新的硬壳账本,和那支英雄钢笔。

  他清了清嗓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翻开了账本的第一页。

  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九月十三日,晴。”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威严。

  “院务管理委员会废品回收小组,完成首次回收任务。”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兴奋。

  “支出:叁块捌角零肆分。”

  “收入:废品一批。”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行使一种神圣的权力。

  写完,他合上账本,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还未散去的邻居。

  “账目,已经记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官威。

  “等下午,我就把这批废品送到回收站。卖掉的钱,和这张收购单据,会一起贴在公告栏上。”

  “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院的账,是一清二楚的。”

  院子里,鸦雀无声。

  那些刚刚还在看热闹的邻居,此刻看着阎埠贵,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敬畏的恐惧。

  他们知道,这个院子,变天了。

  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算计鸡毛蒜皮的阎老西,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手握账本,只认规矩的阎会计。

  阎埠贵很享受这种目光。

  他将账本和那杆老秤,庄重地捧回了自己屋里。

  然后,他又走了出来,找来一辆破旧的板车,开始不紧不慢地,将那堆废品一件一件地往车上装。

  他的动作很吃力,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的光彩。

  院子另一头,那间小屋的窗帘,被轻轻拉开了一道缝。

  林逸站在窗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吃力地拉着那辆装满了破烂的板车,一步一步,走向院外。

  那背影,滑稽,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坚定。

  林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知道,他那架用来平衡人心的天平,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砝码。

  一个贪婪,精明,却又无比畏惧规矩的砝码。

  这盘棋,终于可以,下得更有趣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