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那盏煤油灯的火苗,在晚风中摇曳,将许大茂和傻柱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像两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鬼影。

  林逸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咚。”

  一声轻响,像法官落下的小锤。

  “许大茂同志,你先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

  许大茂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感觉全院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后背上,火辣辣地疼。

  羞愧在哪里?

  他能怎么说?

  说羞愧于跟傻柱打架?

  那等于承认自己有错。

  说羞愧于没能理解林逸的规矩?

  那等于承认自己是蠢货!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自己编织的文字陷阱里,找出一个体面的台阶。

  “我……我羞愧于……”

  他结结巴巴,声音干涩,“羞愧于自己觉悟不够高,没能第一时间领会林干事您,您这套管理办法的良苦用心!”

  他自作聪明地,将检讨书里的“捧杀”,又重复了一遍。

  院子里,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林逸笑了。

  “哦?”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认可,“这么说,你并不羞愧于和邻居动手?”

  许大茂的脸,瞬间白了。

  “你也不羞愧于,身为调解员,自己却成了矛盾的源头?”

  林逸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你只羞愧于,没能领会我的用心?”

  林逸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电。

  “所以,在你看来,问题不在你,而在我的规矩,太高深了,让你领会不了。是这个意思吗?”

  许大茂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回答问题,是掉进了一个别人早就挖好的,越挣扎陷得越深的陷阱里!

  “不……不是……”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逸没有再逼他。

  他收回目光,转向了另一个脸色铁青的“主角”。

  “何雨柱同志。”

  傻柱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呢?”

  林逸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的羞愧,又在哪里?”

  傻柱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双牛眼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布满了血丝。

  “我没什么好羞愧的!”

  他咆哮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许大茂嘴**,我揍他,天经地义!”

  这声咆哮,让院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何雨柱,是真虎啊!

  林逸却笑了。

  “不羞愧?”

  他点了点头,“很好。”

  “这么说,你身为治安调解员,当众斗殴,你觉得很光荣?”

  傻柱的咆哮,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或者说,”

  林逸的声音,陡然转冷,“你觉得,你在检讨书里,伙同许大茂,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试图煽动邻里情绪,对抗委员会的决定,这件事,你做得很对?”

  傻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那身蛮横的力气,在一个只讲道理和规矩的人面前,是何等的无力,何等的可笑。

  林逸缓缓站起身,他环视全场,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家现在都看到了。”

  “一份连作者自己,都解释不清其中‘羞愧’的检讨书,还有学习的必要吗?”

  他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那张纸,凑近了煤油灯的火苗。

  “呼”橘黄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那张写满了阴谋与算计的纸,将它化为一缕扭曲的、黑色的灰烬。

  “这份检讨,不及格。”

  林逸的声音,是最终的宣判。

  他看着眼前两个失魂落魄的小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回去,重写。”

  “这一次,我不要求你们文采飞扬,也不要求你们深刻反省。”

  “我只给你们一个题目。”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何让一个厨子和一个放映员,合作处理好一件邻里纠纷,而不是让自己变成纠纷本身。”

  “什么时候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交给我。”

  说完,他吹熄了那盏灯。

  “噗。”

  院子,瞬间陷入了黑暗。

  只剩下那缕烧尽的纸灰,在晚风中,飘飘扬扬。

  “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