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那一巴掌,又重又响。

  秦淮茹被打得一个趔趄,后背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死死地护着怀里的棒梗,像一头受伤的母兽。

  “偷东西还有理了!”

  许大茂双眼通红,指着她怀里的棒梗,唾沫横飞,“秦淮茹,你就是这么教儿子的?今天不赔我鸡蛋,这事没完!”

  棒梗从秦淮茹的臂弯里探出头,冲着许大茂,狠狠地“呸”了一口。

  “你天天吃肉,我拿你几个鸡蛋怎么了!”

  童稚的声音,充满了被贫穷扭曲的怨毒。

  许大茂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又要打。

  “住手!”

  一声暴喝,像平地起了一阵雷。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挂着一副官威十足的、大义凛然的表情。

  他知道,他登台的机会,来了。

  “像什么样子!”

  刘海中走到屋子中央,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都是一个院的邻居,动手打人,成何体统!”

  许大茂见他进来,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依旧不服气。

  “刘代表,您可得给我评评理!他家棒梗偷我鸡蛋,人赃并获!”

  刘海中点了点头,转向秦淮茹,声音沉稳。

  “秦淮茹同志,许大茂同志反映的情况,属实吗?”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桌上那摊狼藉的蛋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就是默认。

  刘海中很满意这个效果。

  他清了清嗓子,打开了怀里那个硬壳笔记本。

  “既然事实清楚,那这件事,就得按规矩办。”

  他拧开钢笔,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九月一日,上午八点。棒梗偷盗邻居许大茂同志鸡蛋一事,证据确凿。”

  写完,他抬起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了他的判决。

  “秦淮茹,你作为监护人,必须向许大茂同志道歉,并且,照价赔偿。”

  许大茂立刻来了精神。

  “对!赔钱!”

  他指着桌上那网兜,“我这鸡蛋,一个一毛!这里面少了十个,就是一块钱!还有我这网兜,也得赔!”

  一块钱!

  秦淮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一个月在街道工厂糊纸盒,累死累活,也才挣几块钱。

  一块钱,是她家好几天的口粮。

  “我……我没钱。”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没钱?”

  许大茂冷笑一声,“没钱就敢偷东西?那把棒梗送派出所去!让警察来评理!”

  “你敢!”

  秦淮茹尖叫一声,将棒梗搂得更紧了。

  屋子里,彻底僵住了。

  刘海中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这第一件案子,就这么棘手。

  他只想立威,可不想真的把事情闹到派出所去。

  院子外,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默默地转身回屋。

  他走到自家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了那个小小的账本。

  他翻到空白的一页,笔尖在纸上,轻轻落下。

  【九月一日,上午八点十分。刘海中同志协调棒梗偷盗事件。处理方式:要求赔偿。结果:陷入僵局。评:手段单一,缺乏威信。】

  刘海中看着眼前这一地鸡毛,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

  他感觉,自己手里的这根权杖,忽然变得无比烫手。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块钱,太多了。”

  众人回头。

  林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靠在门框上,神色平静,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刘海中看见他,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迎了上去。

  “林干事,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事……”

  林逸抬了抬手,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桌上那摊蛋液上。

  “鸡蛋是五分钱一个,不是一毛。”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精准的尺子,瞬间量出了许大茂的贪婪。

  许大茂的脸,微微一红。

  “那……那也得赔五毛!”

  “是该赔。”

  林逸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许大茂同志,你动手打人,又该怎么算?”

  许大茂的脖子一梗。

  “他偷我东西,我打他两下怎么了!”

  “打棒梗,或许没人管你。”

  林逸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冷,“可你打的,是秦淮茹同志。”

  “按照治安条例,无故殴打妇女,轻则罚款,重则拘留。”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五毛钱的鸡蛋,换一个拘留,这笔账,许大茂同志,你觉得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