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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再次降临。

  院子里的小马扎,摆得稀稀拉拉,人心,也散了。

  第二次选举大会,气氛沉闷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

  二大爷刘海中黑着脸,坐在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团阴影。

  他面前的茶缸,一口没动,早已凉透。

  易中海依旧站在人群外围,双手负后,神色平静。

  但他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却像鹰隼般,锁定着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秦淮茹坐在最前面,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她成了全院的焦点,却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祭台的牺牲品。

  林逸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前。

  “啪。”

  一沓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纸,被他轻轻放在了桌上。

  动作不大,却像一声惊雷,炸在每个人的心上。

  “开会前,先发个东西。”

  林逸拿起那沓纸,开始分发。

  一张,一张,又一张。

  院里每户人家的代表,手里都拿到了一份。

  纸张粗糙,字迹却清晰无比。

  《南锣鼓巷片区卫生检查评分细则(试行版)》。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数字。

  “这是……”

  三大爷阎埠贵,不,现在应该叫阎老西了,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第一个看了起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公共地面,十分。墙角蛛网,扣三分。厕所异味,扣十分……”

  他喃喃地念着,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院子里,响起一片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看傻了。

  他们本以为今晚是一场人情世故的博弈,却没想到,林逸直接拿出了一把冰冷无情的尺子。

  易中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纸,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林逸!”

  他沉声开口,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逸转过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

  “一大爷,这叫按章办事。”

  他环视全场,声音清晰有力。

  “阎代表为什么会失败?就是因为标准不清,公私不分,全凭他一张嘴说了算,最后闹得天怒人怨。”

  “我们不能在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林逸拿起自己手里的那份《评分细则》,轻轻扬了扬。

  “所以,我把规矩,写在了纸上。”

  “以后,谁当代表,工作都很简单。不用吵架,不用得罪人。只需要拿着这张表,一项一项地对照,打钩,画叉。”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秦淮茹那张苍白无措的脸上。

  “总分一百分,每周评比,得分八十分以上的院子,有机会争夺红旗。六十分以下的,直接上黑榜。”

  “谁上谁下,不是代表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是这把尺子,说了算。”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了。

  秦淮茹这个代表,还没上任,就已经被架空了。

  她不是代表。

  她只是一个拿着尺子,负责量尺寸的工具人。

  易中海的脸色,铁青。

  他所有的算计,他那把最温柔的刀,在这把冰冷的尺子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想让秦淮茹用人情去瓦解规矩。

  可林逸,却用一个更高级的规矩,直接没收了她所有人情的可能性。

  “我反对!”

  二大爷刘海中猛地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这……这太死板了!邻里之间,哪能没有点人情往来?真要这么干,那还要人干什么?直接让这纸当代表好了!”

  他的话,说出了易中海的心声。

  然而,林逸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二大爷,您说得对。”

  他竟然承认了。

  刘海中一愣,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所以,”

  林逸话锋一转,“我才更要提议,让秦姐来当这个代表。”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秦淮茹身上。

  “为什么?”

  傻柱瓮声瓮气地问。

  “因为秦姐心善,人软。让她去跟邻居吵架,去得罪人,她做不来。”

  林逸的声音,温和而诚恳。

  “现在有了这张表,她就再也没有这个烦恼了。”

  “她只需要做一个最公正的记录员,把看到的事实,填在纸上。剩下的事,都交给规矩来评判。”

  “这既是对咱们院里所有人负责,也是对秦姐本人的一种保护。”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他把架空,说成了一种保护。

  院里的人,面面相觑,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秦淮茹一个寡妇,让她去管人,确实是难为她。

  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吗?

  刘海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发现自己每一次跳出来反对,都像是主动把脸凑上去,让林逸狠狠地抽一巴掌。

  易中海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咯作响。

  他看着林逸那张年轻却毫无破绽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这个年轻人,不仅手段狠,心智更是妖孽。

  “好了。”

  林逸拍了拍手,结束了所有争论。

  “细则,大家都看明白了。”

  “现在,我们开始选举。”

  他看向秦淮茹,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

  “秦姐,一大爷提议你,你自己也愿意。现在,我们进行最后的确认流程。”

  “谁赞成,谁反对?”

  林逸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这一次,院子里,再没有任何杂音。

  刘海中黑着脸,没说话。

  许大茂抱着胳膊,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

  傻柱挠了挠头,觉得这样对秦姐挺好,也没意见。

  沉默,就是默认。

  “很好。”

  林逸点了点头,像是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我宣布,从现在起,咱们院的第二任卫生代表,就是秦淮茹同志。”

  没有掌声。

  院子里的空气,安静得像结了冰。

  秦淮茹缓缓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石桌前。

  林逸将那沓崭新的《评分细则》,和一支钢笔,递到了她的手里。

  “秦姐,恭喜你。”

  “这是你的工具,也是你的……缰绳。”

  秦淮茹伸出手,接过了那沓冰冷的纸。

  纸很薄,很轻。

  她却感觉,自己接过的,是她下半辈子,都挣不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