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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女士手表,静静地躺在木箱的角落里。

  小巧的表盘,镀金的表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丝冰冷而妖异的光。

  林逸的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没有丝毫的惊慌,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艺术品。

  箱子里,是他全部的家当。

  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旧书,还有父亲留下的那本笔记和那枚褪色的奖章。

  而这只手表,就像一滴突兀的毒液,滴进了这杯清水里。

  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表捏了起来。

  入手冰凉。

  表带的卡扣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是那种廉价的、带着甜腻味道的雪花膏香。

  林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

  这手法,太粗糙了。

  也太恶毒。

  这只表,不是用来栽赃他偷窃的。

  偷一只女士手表,罪名不大,侮辱性却不够。

  对方要的,是让他身败名裂。

  只要这只表在他的屋里被“搜”出来,再配合外面那些关于他“生活作风”的流言,一个“与作风不正的女人有染”的帽子,就能死死地扣在他的头上。

  在这个年代,这顶帽子,比杀人还狠。

  易中海。

  黑耗子。

  林逸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两张脸。

  老的阴狠,小的贪婪。

  一条完美的构陷链条。

  林逸将手表放在手心,轻轻掂了掂。

  他知道,这张网已经撒下。

  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会落入对方的算计之中。

  把表扔掉?

  对方找不到,自然会污蔑他畏罪销毁证据。

  把表留下?

  那更是正中下怀,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带着人来一场“捉贼拿赃”。

  他们算准了,这是一个死局。

  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

  林逸不是棋子。

  他是那个,真正下棋的人。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桌前,拉开了抽屉。

  他没有将手表藏起来,也没有将它销毁。

  他找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将那只手表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像是包裹一件珍贵的礼物。

  然后,他将这个小小的布包,放进了自己那个军绿色的挎包里。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紧不慢地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

  橘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屋里的黑暗,也照亮了他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然后,他拿出纸笔,开始给远在老家的一个“表叔”写信。

  信的内容,无非是些家长里短,问候身体,说说自己在新单位的工作情况。

  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清秀。

  仿佛刚才发现的那枚“炸弹”,不过是他人生中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透。

  林逸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锁好门,背上那个军绿色的挎包,脚步不紧不慢,径直走向院外。

  胡同口,那棵大槐树下。

  那个叫黑耗子的男人,像一尊雕像,依旧蹲在那里。

  林逸从他身边走过,这一次,他没有无视。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满眼警惕的男人,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温和而友善的笑容。

  “这位同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黑耗子猛地抬头,眼神里全是错愕和警惕。

  林逸的笑容不变,他指了指黑耗子脚边那个几乎要烧到手指的烟头,轻声提醒道。

  “烟,快灭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消失在了胡同的晨雾里。

  黑耗子僵在原地,许久,才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快要熄灭的烟头。

  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猎物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