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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副主任的手,在抖。

  那不是一封信。

  那是一把刀,一把林逸亲手递过来,却能捅向任何人的刀。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肥硕的身躯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将那封信拍在桌上,声音尖利,却透着一股外强中干的虚弱。

  “一个临时工,有什么资格对区里的工作指手画脚?这是无组织!无纪律!”

  他试图用大帽子来压人,可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林逸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李主任,我只是觉得,既然要保证队伍的纯洁性,就应该一视同仁,才能体现组织的公平公正。”

  他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李副主任最后的伪装。

  “您……您觉得我这个建议,有什么不妥吗?”

  李副主任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妥?

  他敢说不妥吗?

  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就等于承认他自己,或者他背后的人,害怕被调查!

  可他要是说妥……

  那他今天带来的这场审判,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自己,就成了那个亲手点燃**桶的蠢货!

  钱干事的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他那副居高临下的傲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看着桌上那封信,像是在看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会议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刘科长,忽然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

  他没有去看李副主任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也没有去看林逸那平静无波的眼。

  他只是伸出手,将桌上那份《卫生评比工作优化方案》,和那封致命的《自查报告》,一并拿了过来。

  然后,他仔仔细细地,将它们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逸的身上。

  那目光深邃,平和,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林逸同志。”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瞬间打破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紧张和对峙。

  “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见地。”

  他顿了顿,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两份材料,都很有价值。我们带回去,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他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不接受。

  他只说,研究一下。

  这句滴水不漏的话,却像一道赦令,瞬间宣告了这场审判的结束。

  李副主任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钱干事则如蒙大赦,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刘科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装,脸上重新露出了平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主动与王秀莲相握。

  “秀莲主任,今天打扰了。”

  他的目光,又转向林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

  “好好干。”

  说完,他便转身,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李副主任和钱干事,像两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连头都不敢回。

  黑色的吉普车,发动了。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仓皇得像是在逃命。

  会议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王秀莲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胡同口,许久,才缓缓坐下。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依旧平静如水的林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后怕,有庆幸,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你小子……”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胆子比天还大。”

  林逸笑了笑,重新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王秀莲和自己,都续上了滚烫的热水。

  水汽袅袅,氤氲了他脸上那份从容。

  “主任。”

  “杀人,要用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