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块小黑板上,每一个白色的粉笔字,都像一根滚烫的钢针,扎进了所有人的眼睛里。

  信用。

  积分。

  奖励。

  这套闻所未闻的组合拳,彻底击碎了廖山最后一点侥幸。

  他那张挂着嘲弄的脸,彻底僵住了。

  他可以嘲笑一厘钱的微薄,却无法反驳一分信用的重量。

  吴家嫂子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又拿起了一张纸板。

  她的动作依旧笨拙,可那双总是**泪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知道,她糊的不再是纸盒。

  是她和孩子,在这个院子里,安身立命的未来。

  “哗啦,哗啦。”

  纸板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孤单。

  一个佝偻的身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是陈年。

  他抱着那个空荡荡的钱箱,走到那堆原料前,用那双抖得像风中残烛的手,拿起了一张纸板。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吴家嫂子的样子,笨拙地,开始折叠。

  他也要挣。

  挣回那份,属于他儿子,也属于他自己的,丢失的尊严。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那些之前被廖山威胁,被一厘钱劝退的困难户,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一个接一个地,从各自的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沉默地,领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原料。

  他们没有看廖山,也没有看林逸。

  他们只是低着头,用最朴素,也最决绝的行动,为自己的未来,投下了站队的一票。

  院子中央,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却又无比坚固的生产小组。

  他们围坐在一起,没有人说话。

  只有纸板摩擦的沙沙声,和浆糊黏合的轻微声响。

  那声音,像春蚕食桑,缓慢,却坚定地,啃食着这个院子里,旧有的秩序。

  廖山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那是一种被彻底孤立后,极致的愤怒与恐惧混合而成的铁青。

  他死死地攥着茶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不是一场争吵,不是一次选举。

  他输掉的,是人心。

  是这个院子里,最底层,也最庞大的那部分人,对未来的选择权。

  林逸没有再看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幅,由他亲手描绘的,生机勃勃的画卷。

  他走到那块小黑板前,拿起那截白色的粉笔。

  笔尖在黑板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在那份【信用积分奖励办法】的下方,又添上了一行小字。

  【注:本办法解释权,归院务管理委员会所有。】

  然后,他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正在埋头苦干的身影,最终,落在了那个高大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屠夫身上。

  “屠监督员。”

  屠勇的身体猛地一震。

  “你的第四件工作,来了。”

  屠勇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林逸指了指那些正在劳作的人。

  “从今天起,你负责验收。”

  “每一只纸盒,都要经过你的手。”

  “合格的,记账。不合格的,返工。”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本验收记录,将和收费明细、信用档案一起,每周五,送到区里。”

  屠勇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知道,林逸给他的,不是一个活儿。

  是一把刀。

  一把可以决定分数,决定未来的,规矩的铡刀。

  而他,屠勇,就是那个,手握铡刀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