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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婶交出的那五张毛票,像五片滚烫的烙铁,烙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三大爷阎埠贵写完,抬起头,将桌上那五毛钱仔仔细细地收好,放进了另一个崭新的信封里。

  然后,他撕下一张收据,递给了那个早已手足无措的王婶。

  “收好。”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婶像接住了一道护身符,哆哆嗦嗦地将那张小小的纸条收好,逃也似地回了屋。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了。

  院子里,那股凝固的空气,开始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咳!”

  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后院的老李头,一个平日里最不爱惹事的老实人。

  他端着个大茶缸,磨磨蹭蹭地,挪到了那张小方桌前。

  “三……三大爷。”

  阎埠贵抬起眼,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

  “我们家……也交。”

  老李头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张一毛钱的纸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阎埠贵没有说话。

  他只是重复着刚才的流程,翻开信用档案,记录,再翻开收费簿,写收据。

  【姓名:李宝财。】

  【九月十六日,主动缴纳公共维护费。表现:良好。】

  第二块骨牌,倒下。

  紧接着,是第三家,第四家。

  那些平日里在院里没什么存在感,最怕惹事,也最在乎那点冬季储煤补助的普通人家,像一群被惊扰的羊,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自家的羊圈。

  他们沉默地,排起了队。

  将那些皱巴巴的,带着体温的毛票,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那张象征着新秩序的桌上。

  换回一张小小的收据,和一个“良好”的评价。

  阎埠贵忙得不亦乐乎。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手里的钢笔像一根权杖,每一次落下,都在宣判着一户人家的“清白”。

  刘海中的屋里,传来一阵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他看着窗外那条越来越长的队伍,感觉自己不是被孤立了。

  他是被公开处刑。

  许大茂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的三角眼,此刻死死地盯着阎埠贵手里的那本信用档案。

  他知道,每多一个人交钱,他和刘海中头上的那顶“严重不良”的帽子,就会被扣得更紧一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人群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是秦淮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径直走到了队伍的末尾,沉默地,排着。

  贾张氏像一头疯牛,从屋里冲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疯了!咱们家哪有钱交这个!”

  秦淮茹没有回头。

  她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胳膊,从贾张氏的手里抽了出来。

  “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

  “棒梗和小当,也要烧煤过冬。”

  贾张氏愣住了。

  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终于,轮到了秦淮茹。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张一毛钱。

  那钱,皱巴巴的,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气息。

  阎埠贵抬起头,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冰冷的光。

  他翻开了信用档案。

  【姓名:秦淮茹。】

  【九月十六日,缴纳公共维护费。】

  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了最后的评价。

  【表现: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