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淮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飘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话,是哀求,也是试探。

  正在奋笔疾书的阎埠贵,笔尖猛地一顿,在崭新的白纸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墨点。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挣扎。

  人情。

  这个词,他太熟悉了。

  在这个院子里,人情是傻柱施舍给秦淮茹的一饭盒剩菜,是易中海拉偏架时的冠冕堂皇,也是他自己藏在账本里,那一点点无人知晓的算计。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逸那扇紧闭的屋门,又仿佛感觉到了韩联络员那双冰冷的、无处不在的眼睛。

  他手里的这支笔,写的不再是人情。

  是规矩。

  是白纸黑字,要贴在公告栏上,要送到区里去的铁律。

  讲人情?

  今天他要是为秦淮茹讲了人情,在这通告上松了口。

  明天,韩联络员问起来,他怎么交代?

  林干事问起来,他又怎么交代?

  他这个刚刚才尝到权力滋味的账房先生,会不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阎埠贵的腰杆,缓缓地,重新挺直了。

  他看着秦淮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淮茹。”

  他第一次,没有叫她“秦淮茹”或者“秦家的”。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对规矩负责,不对人情负责。”

  秦淮茹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那双总是**泪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希望的光,熄灭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陌生的三大爷,第一次发现,这个院子,已经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好你个阎老西!”

  地上的贾张氏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再次撒起泼来。

  她手脚并用,像一只巨大的泼妇蜘蛛,就要朝着那张小方桌扑过去。

  “我撕了你写的破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

  是傻柱。

  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像一堵墙,沉默地,挡在了阎埠贵的桌前。

  “你……”

  贾张氏愣住了。

  傻柱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双布满血丝的牛眼,死死地瞪着她。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维护,也没有了丝毫的怜悯。

  只剩下一种被规矩彻底碾碎后的,麻木的冰冷。

  他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就又会出现在阎埠贵那本该死的账本上。

  贾张氏的哭嚎,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

  她彻底绝望了。

  秦淮茹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挡在规矩面前,连自己都不再维护的男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她知道,她最后的靠山,也倒了。

  “噗通。”

  一声闷响。

  在全院人惊愕的目光中,秦淮茹双膝一软,竟朝着那个正在写字的瘦小身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三大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