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院子里那层脆弱的宁静。

  院务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们,像一群被提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围着那个还在滴水的水龙头。

  “既然没人有意见,那会议继续。”

  “阎埠贵同志,你是账目与记录。你先说。”

  三大爷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攥着手里的算术书,像是攥着一根救命稻草。

  “我……我认为,这个水龙头,属于公共财产。”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干涩,“维修费用,理应由大家分摊。”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也把所有人都推到了火坑里。

  韩雪没有评价,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脸色惨白的女人。

  “秦淮茹同志,你呢?”

  秦淮茹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

  “我……我听大家的。”

  韩雪的笔尖,在纸上轻轻划过,记下了什么。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脸色比锅底还黑的男人身上。

  “许大茂同志,何雨柱同志。”

  “你们是治安与纠纷调解员,你们的意见呢?”

  许大茂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丝文化人的体面。

  “我认为,这首先是刘海中同志的失职!”

  他猛地一指那个早已面如死灰的二大爷,“他是公共设施维护!水龙头坏了,他修不好,就该他个人承担责任!”

  “放屁!”

  刘海中瞬间炸了,指着许大茂的鼻子骂道,“我没工具,我怎么修?再说了,要花钱的事,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出!”

  傻柱在一旁,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开口。

  “要我说,就该谁家用水多,谁家出钱!”

  这话一出,院子里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心都猛地揪了一下。

  一场围绕着一个小小水龙头的会议,瞬间变成了一场毫无体面的,相互推诿的闹剧。

  韩雪静静地看着,听着。

  她没有制止,也没有引导。

  她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个忠实的记录者。

  她用笔,将眼前这出荒诞的戏剧,一笔一划地,刻进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里。

  就在这片混乱的顶点,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很热闹啊。”

  林逸回来了。

  他手里没有提菜,也没有背着挎包。

  他只是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像一块冰,瞬间冻结了院里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韩雪抬起眼,那双明亮的眼睛,第一次,与林逸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火花。

  只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无声的审视。

  “林逸同志。”

  韩雪合上了笔记本,声音清脆,“你回来得正好。”

  她指了指眼前这一地鸡毛。

  “你的委员会,正在讨论如何修好这个水龙头。”

  “目前来看,他们似乎更擅长制造新的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

  这话,是赤裸裸的质询。

  林逸笑了。

  他没有看那些噤若寒蝉的“干部”,而是走到韩雪面前,伸出手。

  “韩联络员,你好。”

  他的声音,从容,自信。

  “欢迎你来,帮我们院里,发现问题。”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您好像也忽略了一个核心问题。”

  “哦?”

  韩雪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您只问了他们怎么修,却没问他们,有没有权力修。”

  林逸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个‘院务管理委员会’,是我提议建立的,但它本质上,只是一个居民自治的协调机构。”

  “它有监督权,有调解权,却没有执法权,更没有财产权。”

  林逸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所以,他们开一天会,也讨论不出结果。”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权力,去决定任何一笔公共开支,也没有权力,去强制任何人分摊费用。”

  他看着韩雪,一字一句地说道:“您看到的,不是他们无能。”

  “而是我这套规矩,从根上,就缺了一把刀。”

  “一把,由官方授予的,可以真正解决问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