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关上了门。

  满院的惊涛骇浪,都被那扇薄薄的木门,隔绝在外。

  屋里很静。

  他脱下外套,挂在墙上,动作不紧不慢。

  窗外,二大爷刘海中那病态的狂笑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只夜枭在嘶鸣。

  紧接着,是许大茂屋里传来的,瓷器碎裂的脆响。

  林逸没有理会。

  他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清水,开始淘米。

  清澈的水流过指缝,带着一丝凉意。

  米粒在水中沉浮,饱满而洁白。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在规则之内,用最体面的方式,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对手,一点一点,碾成齑粉。

  而他自己,甚至不必沾染半分尘埃。

  ……

  许大茂的屋里,一片狼藉。

  那个他省吃俭用买来的青花瓷茶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和他那颗同样碎裂的尊严,混在一起。

  他通红着一双眼,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封盖着红章的公函,像一张催命符,将他所有的体面,所有的伪装,都剥得一丝不剩。

  他可以想象,明天,不,现在,整个轧钢厂会如何议论他。

  那个放电影的许大茂,在外面跟人打架,欠了一**债,要从工资里直接划扣!

  他这辈子,都别想在厂里抬起头了。

  “林逸!”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可他,却连报复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

  傻柱的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没有砸东西,也没有咆哮。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那双总是充满暴戾的牛眼,此刻空洞无神,死死地盯着案板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

  扣工资。

  每个月五块。

  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钱。

  这是耻辱。

  是一种被人用规矩和白纸黑字,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公开的处刑。

  他想到了秦淮茹。

  想到了那个他接济了半辈子的女人。

  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去接济她?

  他自己都快成了全院、全厂的笑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拳头,在这个叫林逸的年轻人面前,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无力。

  ……

  院子里,风向在悄然改变。

  刘海中的笑声停了。

  他搬着小马扎,坐回自家门口,端着茶缸,一口接一口地吹着热气。

  他的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他的目光,像一把尺子,挑剔地丈量着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觉得,自己失去的权威,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到自己身上。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默默地转身回屋。

  他走到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了那个小小的账本。

  他翻到空白的一页,笔尖在纸上,轻轻落下。

  【九月十日,秋。许、何二人,于厂内身败名裂。】

  写完,他停顿了片刻,又在那段字的下面,用更小的字,补上了一句。

  【林逸之刀,杀人不见血。】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酱油的咸鲜,像一只无形的手,霸道地,蛮横地,钻进了院里每一户人家的门缝里。

  是林逸在做饭。

  红烧肉。

  那香气,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饥肠辘辘的邻居心上。

  也抽打在,那两颗早已被绝望和恐惧填满的心里。

  秦淮茹站在自家门口,闻着那股让她口舌生津的香气,脸色更加苍白。

  她知道,这个院子,已经彻底变天了。

  而她,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就在这片混杂着肉香与绝望的诡异气氛中,一个谁也没想到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是街道办的王主任。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蓝色干部服,脸上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严肃。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同样**的陌生面孔。

  院子里所有细微的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王主任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逸那扇半开的窗户上。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林逸同志,在吗?”

  “区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