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载着唐奇敬驶离,车窗滑上,原本醉意浓浓的男人靠着椅背睁开了一双闪光的眸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酒,虽然不至于很醉,但是也确实带了几分醉意。

  他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真的醉倒。

  而楚景珩坐上车子后,也睁开了清明的眸子,两个不专业的演员将深情厚谊和醉酒演绎的淋漓尽致。

  接下来就是要转移楚岩山出国了,已经很多人见到了他躺在病床上插着管子的样子,已经很很多医学人士给他做过专业的检查和治疗,楚岩山脑梗这件事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许向梅,他如果留下,会不会危险?

  要不要带着她一起走?

  两个人一起消失会不会引起怀疑?

  回到医院,楚景珩便给儿子打电话,让他们来看望爷爷。

  两个孩子自然同意。

  江予初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楚岩山住院的消息,本来楚景珩是想让司机接两个孩子过来,结果江予初听到了这件事,果断带着孩子们来了,并在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楚家什么都不缺,她没有什么可送的。

  楚岩山对她如同父亲,怎么算都是一个和蔼的长辈,既然知道他病重,于情于理都应该来看望的。

  江予初抱着一束康乃馨身后跟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孩子出现病房的时候,楚景珩眼里有一抹涟漪散开。

  他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好在不用江予初自己回答,江默谦就提妈咪说话了,“妈咪说爷爷生病了她要来看看爷爷,爷爷对她很好。”

  楚景珩欣慰地点头,“谢谢。”

  江予初只微微点头致意,并未来开口说话,打开楚岩山住的那间房的门,并带头走了进去。

  江予初看到这样的楚岩山很震惊,并不想和身边的男人搭话,却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楚景珩细致耐心地解释着,最后又说:“这么多专家,这么先进的医疗技术,我相信我爸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你就照常工作生活就好。”

  呃,江予初肯定会照常工作生活呀。

  他接过江予初手上的鲜花,放在了床头柜上,站在旁边看着楚岩山,“爸爸,予初来看你了。”

  身上插着管子的楚岩山没有任何反应,楚景珩示意,“你看,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他不痛苦,也感觉不到痛苦。”

  江予初不想和他多说话,便只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跑到爷爷身边,一声声叫着“爷爷”。

  爷爷毫无反应,楚景珩解释了几句。

  江予初此刻站在这里,似乎感受着一个生命正在消失,她朝着江瑾瑜和江默谦招手,两个孩子看向妈咪,江予初说,“你们看,你爷爷躺在这里,不会说话,不会动作,也许他永远再也无法醒来,也许他很快就会醒来,当然我们都希望他很快醒来,将来有一天我也会躺在这里,如果那一天来了,你们不要伤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的开始和结束。”

  江瑾瑜眨巴眨巴眼睛,妈咪又悲观了,不过妈咪说的也是事实,“妈咪。”

  江予初微笑,“要不要我带你们去医院看看,这很正常,我说的也是将来,希望如果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你们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些。”

  楚景珩似乎穿透她含笑的眸子看到了一丝她对生命的无所谓,对生死的淡然。

  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

  她还是她。

  她却早已不是她。

  江予初和孩子们道过再见就离开了,没有什么留恋的。

  楚景珩想送她的,奈何走到门口被撵回去了,“你去陪孩子。”

  “我送送你。”

  “不用。”

  很简单的对话,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也没有一点恨意,更没有一点情绪。

  就像是和陌生人说话一样。

  楚景珩被她毫无波澜的眼神逼退了。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位置--路人。

  从病房出来,江予初又想到了云康,不知道云康的病情怎么样了,她去了云康所在的科室,在护士站打听到了云康所在的病房。

  好吧,依然是有钱人住的高级病房。

  她踌躇着,犹豫着,这么多天来她都没有勇气走进这家医院,这次借着看望楚岩山的机会来了,她便心猿意马起来。

  来到了病房门口,她并没有勇气开门,她双手插兜,双脚慢慢的来回踱步,在在门口的小小方寸间转了二十圈的时候,房门陡然被打开。

  江予初一惊,连落荒而逃都无处可逃,张丽娟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张丽娟却平静地说,“你辛苦了,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没有一句怒骂,没有一个字的脏字,这些很熟悉的字组合在一起,以及贵妇眼里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的神情,纵然她已经很平和了,但是依然掩盖不住上位者的气势。

  江予初酸涩的嗓子艰难的开口,“他怎么样了?”

  “他还好,走吧。”

  五个字,简单明了。

  张丽娟的语气没有鄙夷意味,却像是在这病房门口筑起了一道高高的无法逾越的壁垒。

  江予初就这样走了。

  她没有受到羞辱,因为张丽娟没有说一个侮辱的字眼。

  她收到了极度的羞辱,那是一种被天然形成的不同阶层之间的巨大鸿沟造成的压迫感。

  她最终落荒而逃。

  夜深人静时分。

  所有人都睡了。

  楚景珩和江瑾瑜二人躺在床上用很小的声音叽叽喳喳。

  楚景珩提出了一系列问题。

  江瑾瑜微微一笑,“奶奶当然要留下来打马虎眼了,要不然这事还有可信度吗?你保护一个人,比保护两个人省心省力多了吧,再说了,奶奶能干嘛?爷爷的力量才更大。”

  “好吧,明晚让你爷爷离开?”

  “对,都安排好了,替身也安排好了,只要以后谢绝人探望就可以了。”

  “那就拉回家吧。”

  江瑾瑜鄙视他,“你大半夜的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

  “嗯,我不放心。”

  “好啦,一切交给我。”江瑾瑜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爹地的胳膊,“我办事你放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