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重新装填!”

  床弩战船的甲板上,此刻一片忙碌景象。

  有士卒从船舱中钻出来,怀中抱着一根根弩枪。

  有士卒站在床弩旁,真拿着连弩进行重新装填。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一群道士。

  正拿着一根根烟雾弹、燃烧弹,往装填完毕的弩枪上挂载。

  “装填完毕!”

  “挂载完毕!”

  “点火完毕!”

  道士点燃弹药引线后,便立即扯着嗓子大喊。

  “发射!!!”

  随着命令下达,每台床弩旁,四个膀大腰圆的将士,便开始合力推拉杠杆。

  每一次推拉之间,就能完成一次发射与上限,如此循环往复十次。

  除此之外,另有一个道士,站在另一侧手持水瓢督战。

  一旦床弩出现卡壳,导致弩枪无法发射出去,就会毫不犹豫泼水,先把引燃的弹药先浇灭再说,从而避免己方被火药误伤。

  两拨人配合的非常默契,显然经过无数次的演练,而不是临时凑到一起。

  只不过在此之前,弩枪上绑的是实心纸筒子,今日才换上真家伙,不过此前演习的每一个步骤都相同。

  包括纸筒子的与实弹的大小、分量,规格方面都一模一样,确保发射的准头与精度。

  连弩战船有条不紊,朝着远处一波波发射弩枪,挂载着大量的燃烧弹与烟雾弹,对湖口处的江东战船发动远程打击。

  另一边。

  黄盖看着眼前的场景,颌下苍白的胡须不停颤动,整个人傻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啥啊!

  此时此刻,黄盖很想对天怒吼...

  面对根本无法理解的事务,黄盖的脑子好像直接死机了。

  不过名将到底是名将,在短暂愣神后,还是想出对策,并且还是最正确的对策。

  “用水!”黄盖大声下令,“让将士们从船舱内出来,用水去泼!”

  尽管无法理解烟雾弹、燃烧弹,但并不妨碍黄盖做出准确判断。

  毕竟不管起烟还是起火,用水去泼无疑是最佳手段,也符合常识的判断。

  很快,战鼓声响起,催促前排的江东军,赶快从船舱内出来泼水。

  不过很可惜,这种军令太复杂,单凭战鼓无法准确下达。

  战鼓只能催促江东军从船舱出来,泼水的战斗指令,需要配合令旗才行。

  奈何前排战船大雾弥漫,就算座舰这边打出旗语,前方的江东军也跟看不见。

  何况就算看得见,能够领会黄盖的军令,此刻江东军真的能执行吗?

  “咳咳咳...”

  船舱内的江东军,听到战鼓声后,纷纷从船舱内钻出来。

  刚来到甲板上,就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能见度不足周身三尺。

  而且硝石、硫磺燃烧时,散发的强烈气味,刺得江东军睁不开眼,呼吸之间更是呛得咳嗽不止,嗓子鼻子中火烧火燎,好似千刀万剐一般。

  江东军在甲板上,好似无头苍蝇一般,探出双手到处瞎摸乱逛,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泼水?泼个蛋!

  能找到水在哪吗?

  “诶哟!”

  “谁他娘绊我?!”

  “噗通!”

  在浓烟的影响下,江东军乱作一团。

  有的脚下拌蒜跌倒在甲板上,然后被其他人踩到。

  更有甚者,瞎摸索到甲板边缘,一个不小心直接落水,跌入滚滚长江中...

  “嗖嗖嗖...”

  熟悉的破空之声响起,甲板上的江东军亡魂大冒!

  可惜,出来容易回去难!

  在浓烟的影响下,这次江东军就没那么幸运,根本找不到船舱的入口,只能在甲板上到处乱窜。

  绝望中,有的直接抱着脑袋趴下,寄希望幸运女神的眷顾。

  “砰砰砰...”

  “啊~~~”

  密集的打击声,伴随着惨叫一同响起。

  有的是被弩枪直接贯穿,有的是被燃烧弹烫伤。

  本就纷乱一片的甲板上,愈发变得乱上加乱。

  各种各样的惨叫声,进一步影响残存江东军的心神,所有人变得人心惶惶。

  同时,在大量燃烧弹的作用下,遇袭战船开始不同程度起火。

  燃烧弹,瞬间迸发出的温度太过惊人,几乎是硬生生把甲板点燃,东一片西一片。

  随着越来越多的燃烧弹投来,逐渐把火势连成一片...

  “啊!!”

  “呃!!”

  听着前方战船上传来惨叫声,黄盖神色慌张。

  知道刚才的命令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加速己方将士的死亡。

  一时间,黄盖只觉束手无策...

  没办法,面对荆州军的邪门进攻,黄盖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关键,不仅无法应对,而且还没办法跑,这才是最尴尬的一点。

  往前跑,无疑就凑到荆州战船的脸上,显然是自寻死路。

  往后跑,后方战船依次排列,湖口位置被牢牢卡死,根本无法后退。

  除非,黄盖愿意让出湖口位置,率军齐齐推入鄱阳湖内。

  可如此一来,最关键的第二道防线,就相当于不攻自破。

  在战前,黄盖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引以为傲、插不进一艘战船的阵势,最后竟然变成最大的障碍。

  关键黄盖事先也想不到,荆州军有这么邪门的进攻手段啊!

  只能说...非战之罪!

  岸上。

  柴桑城头。

  “老将军...”

  副将用了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道:

  “这是什么妖法...”

  看着江山弥漫的浓烟,不知情者也只能想到,用妖法这个词汇来形容。

  面对副将的询问,韩当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作答。

  心,也早就沉到谷底...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双方开战,韩当就在城头观战。

  老实讲,哪怕以旁观者的角度,韩当都看不出黄盖该如何破局。

  为今之计,好像也只剩下一条路...

  “传令擂鼓。”韩当沉声道:“让黄盖将军先撤吧。”

  除了暂避锋芒之外,韩当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破解当下的局面。

  “不可啊!”副将闻言大惊失色,“黄公的第二道防线乃重中之重,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一旦选择后撤,湖口位置就会让出来,咱们...”副将提醒道:“咱们岂不是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知道!”韩当厉声道:“黄盖将军正是顾忌咱们,才没有选择下令撤退。但正因如此,才不能看着他们眼睁睁送死!”

  “就算黄盖将军不退,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吗?”韩当继续道:“与其活生生被对方的妖法灭掉,不如暂且后退保存实力。”

  “总不能因为咱们,就拖累黄盖将军站在原地等死。”韩当无奈道:“等黄盖将军死伤殆尽,咱们岂不是依旧会孤立无援?”

  黄盖后撤,确实会让柴桑城,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

  但黄盖留在原地**,不仅会损兵折将,待到伤亡殆尽后,岸上的柴桑城依旧会孤立无援。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黄盖暂且撤下去,至少还能尽可能保存一些兵力,不至于让两万大军都白白死掉。

  “那咱们怎么办?”副将忍不住追问。

  “怕什么?!”韩当狠声道:“城中足有三万大军,就算荆州全军强攻,也足够坚守很长一段时间。”

  “咱们受困期间,吴侯与各位将军,肯定会想方设法营救,不必担心!”

  “若敌军用妖法攻城呢?”

  面对副将提出的问题,韩当坚定的神色不禁出现一瞬动摇。

  是啊...

  正常而言,三万就算守十万,也足以抵挡很久很久。

  可眼下的战况明显不正常,倘若荆州军继续动用妖法,柴桑还能守得住吗?

  “执行命令!”韩当一咬牙,骂道:“再敢动摇军心,乃公先斩了你的脑袋!”

  心中再三权衡后,韩当最终一发狠,还是决定由柴桑来硬抗。

  毕竟,相较于黄盖的第二道防线,柴桑好歹多出一道坚固的城墙。

  想来就算面对妖法,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喏...”

  眼见韩当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副将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命令,否则恐项上人头不保。

  “咚咚咚...”

  很快,柴桑城头响起战鼓声,示意江面上的黄盖速速后撤。

  座舰上。

  周瑜听到动静后,下意识朝岸上看去,开口道:

  “韩当也算有几分担当。”

  担任江东大都督多年,江东鼓点令旗再熟悉不过,一听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传令,床弩战场让出航道。”周瑜下达军令,“命连弩营顶上去。”

  “主公这是要练兵啊。”庞统笑呵呵道:“床弩战船、火法雾法、连弩兵种,这几样都要拉出来溜溜。”

  “试试效果如何。”周瑜轻笑道:“实战,才是检验威力的唯一标准。”

  “主公这话说的精妙。”庞统连连点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荆州军方面响起鼓点、打出令旗,前方的床弩战船立即做出动作,纷纷起锚朝着岸边两侧靠去,让出中间的航道。

  同一时间,主舰队方面又分出一支小舰队,犹如离弦之箭朝前方而去。

  正是搭载着连弩营的战船,上边的士卒都是从十几万大军中,挑选出的膂力惊人之辈,每人都配备了黄月英研制出的连弩。

  至于对面,此刻也做出动作。

  在听到韩当的鼓点后,黄盖当即选择暂避锋芒。

  江东的第二道防线,开始缓缓后撤,让出湖口的位置。

  至此,战事进入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