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一走,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健民咂了咂嘴,看着周逸尘,眼神里全是惊奇。

  “小子,行啊你。”

  他忍不住开口。

  “这一手针灸,跟谁学的?真地道。”

  康健民这句夸奖,是发自内心的。

  他行医二十多年,中医只是稍微懂点,连入门都算不上。

  但是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这点眼界还是有的。

  周逸尘笑了笑,把银针一根根擦拭干净,放回针灸包里。

  “以前跟着一位老中医胡乱学的。”

  他嘴上谦虚,心里却很清楚,这都得归功于天道酬勤天赋,把书本上的死知识,变成了手上实打实的肌肉记忆。

  康健民摆摆手,一脸的不信。

  “你这要是胡乱学的,那咱们医院的中医科大夫,都可以回家抱孩子去了。”

  他感慨了一句,也没再追问。

  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周逸尘是下乡的知青。

  人年轻,本事大,还不张扬,这就很难得了。

  ……

  与此同时,县卫生局的护士培训班里,气氛则有些紧张。

  今天的考核项目,是肌肉注射。

  讲台上的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同志,表情很严肃。

  “下一个,江小满。”

  江小满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昨天晚上周逸尘拿着筷子,在她身上比划了半宿,讲的那些要点,一句句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走到讲台前,桌上摆着托盘,里面放着针管、棉签、安瓿瓶和生理盐水。

  旁边的,则是一个用来练习的带肌肉模块的假人**。

  江小满的动作不快,但却很认真。

  掰安瓿瓶的时候,她特意用棉签垫了一下,干净利落。

  抽药水,排气,一气呵成。

  然后,她拿起蘸了酒精的棉签,在假人**上画了个十字。

  找准外上四分之一处,消毒。

  左手绷紧皮肤,右手持针,快准狠地扎了进去。

  推药。

  拔针。

  棉签按压。

  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演练了上百遍。

  讲台下的学员们,都看呆了。

  不少人自己考试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严肃的女老师,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点了点头。

  “不错,很标准。”

  “不管是定位,还是操作流程,都无可挑剔。”

  “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江小满听到这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红着脸,对着老师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

  ……

  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天就擦黑了。

  周逸尘骑着自行车回到巷子口,远远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个人影,正踮着脚往这边看。

  是江小满。

  她一看到周逸尘的自行车,立马就小跑着迎了上来。

  “逸尘!”

  她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我考过了!老师还当着全班的面表扬我了!”

  江小满的脸蛋在冬日的寒风里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周逸尘停下车,看着她这副献宝似的模样,心里又暖又好笑。

  “是吗?我们家小满这么厉害。”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

  “那是!”江小满挺了挺胸脯,一脸的骄傲,“你教得好嘛!”

  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好多人扎针的时候手都抖呢,就我表现好,老师还说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周逸尘笑着点头。

  “对,你就是干这个的料。”

  看着江小满一点一点的进步,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周逸尘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这种两个人一起变好的感觉,比什么都让人踏实。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周逸尘刚到办公室,**还没坐热。

  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探头进来的,正是昨天那个失眠的工人师傅。

  跟昨天那副愁眉苦脸、精神萎靡的样子比,今天他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周医生!您在呢!”

  他一看到周逸尘,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来,激动得伸手就想去握周逸尘的手。

  “周医生,神了!真是太神了!”

  男人搓着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昨天晚上……睡着了!”

  “十点多躺下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半夜两点多!”

  “快四个小时!我这半年来,就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

  旁边的康健民刚拿起报纸,听到这话,也好奇地抬起了头。

  周逸尘示意男人先坐下。

  “别激动,坐下说。”

  “大叔,感觉怎么样?早上起来头还昏沉吗?”

  “不昏!一点都不昏!”男人一**坐下,话说得又快又急,“早上起来,脑子清爽得很!身上也有劲儿了!”

  他说着,就掏出一个布兜,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十来个还带着温度的鸡蛋。

  “周医生,这是我家自己养的鸡下的蛋,您一定要收下!您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周逸尘连忙摆手。

  “大叔,这可使不得,给您治病是我的工作,您把这个拿回去给家里人补补身子。”

  “这怎么行……”

  男人还想再劝,周逸尘的脸却严肃了起来。

  “您要是再这样,下次我可不给您看了。”

  男人一看他这表情,顿时不敢再坚持,只好又把鸡蛋收了回去。

  但他脸上的感激,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周医生,您真是个好人,是个好医生!”

  他翻来覆去,也只会说这么几句实在话。

  等千恩万谢地把人送走,康健民才放下报纸,啧啧称奇。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失眠这毛病,最是磨人,没想到你三根针一副药,就给治好了。”

  周逸尘笑了笑。

  “只是暂时缓解,还得接着调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涌起一股满足感。

  像胰腺炎、宫外孕那种大病,能救人性命,固然有成就感。

  可这种失眠、头痛、胃不舒服的小毛病,虽然要不了命,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一个人的生活,甚至是一个家庭的幸福。

  能用自己的医术,帮他们把歪掉的生活节奏重新拧回来,这种成就感,一点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