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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天刚蒙蒙亮,空气里还带着几分清冷的湿意。

  周逸尘跨着他的二八大杠,车轮压过泥土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整个向阳大队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但又好像没有。

  因为时不时地,就能从某个院子里传来几声叮叮当当的轻响,那是已经有勤快的人家,趁着天凉快,又开始挖井了。

  自行车一路轻快,很快就到了公社。

  卫生院对面的小广场上,一道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已经立在那里,如同一棵扎根于此的老松。

  正是陈振林,陈师父。

  周逸尘停好车,快步走了过去,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

  “师父。”

  陈振林缓缓睁开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没有多余的废话,周逸尘深吸一口气,沉腰立马,拉开了八极拳的架势。

  一时间,小小的广场上,拳风呼啸。

  刚猛,霸道。

  周逸尘的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一股子要把空气打爆的劲头。

  一个多小时的晨练下来,他浑身上下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但他却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舒畅。

  练完拳,师徒二人聊了几句家常,然后就各自离开。

  主要是陈振林不是多话的人,几句之后,他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等师父走了,周逸尘就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

  之前为了勘测井位,他特地跟卫生院请了十天假。

  结果没想到,进度比预想的快得多,只用了八天就搞定了。

  这下子,他就多了两天空闲时间。

  至于回卫生院上班?他想都没想过。

  明明都请假了,谁还回去上班啊!

  连着忙活了八天,他也想好好休息一下。

  而且他还准备趁着这两天休息,去山上转转,顺便布置几个陷阱。

  一想到陷阱,周逸尘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只傻狍子的身影。

  说起来,那家伙的肉可真不少,他和江小满两个人,顿顿吃肉,愣是吃了这么多天。

  到现在,家里的地窖里,还腌着好几块狍子肉呢。

  其实对他来说,家里现在真不缺这点肉吃。

  特别是自从他对布置陷阱越来越有心得之后,抓个野鸡野兔什么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基本上只要他想,隔三差五就能给家里添一顿荤腥。

  也就是前段时间又是防疫,又是挖井,实在抽不出空来。

  要不然,就凭他现在的本事,家里的肉估计多得能把地窖都塞满了。

  周逸尘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回到了自家小院。

  推开院门,那股子熟悉的喧嚣一下子小了许多。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和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小满正坐在炕沿上,沐浴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晨光,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医书,看得十分入神。

  阳光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是周逸尘,娃娃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回来啦?师父没说你吧?”

  “我这么好的徒弟,师父夸我还来不及呢。”

  周逸尘把自行车停好,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走到她身边坐下。

  江小满合上书,身子自然而然地靠了过来,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贫嘴。”

  她嘴上嗔怪着,嘴角却弯得像月牙儿。

  周逸尘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心里一片柔软。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看你划的重点,有些地方还是不太懂。”

  江小满指了指书上的几处勾画。

  周逸尘拿过书,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

  讲完之后,他捏了捏江小满的脸蛋。

  “行了,你先自己琢磨琢磨,我收拾点东西,准备上山一趟。”

  江小满立刻坐直了身子。

  “上山?去干嘛?”

  “去布置几个陷阱,”周逸尘站起身,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好久没去山上了,看看能不能套个兔子野鸡什么的。”

  “我跟你一起去!”

  江小满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脸的兴致勃勃。

  周逸尘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就老实在家待着吧,山上路不好走,我一个人去,手脚快。”

  他从炕梢的柜子里翻出一卷细铁丝,又从墙角抄起铁锹,然后就准备出门了。

  正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院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逸尘!逸尘在家吗?”

  一道急促又带着巨大惊喜的声音传了进来。

  周逸尘和江小满闻声望去,只见一队队长孙满仓,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满脸通红,额头上全是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孙队长?出什么事了?”

  周逸尘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挖井出了什么事故。

  孙满仓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带着惊喜。

  “水……水!”

  他指着自己家的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井挖通了!好像出水了!”

  什么?

  周逸尘愣了一下。

  他也没想到,孙满仓家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这才第九天,居然就把井给挖通了?

  “孙队长,你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周逸尘连忙上前扶住他。

  “是真的!逸尘!”孙满仓抓住周逸尘的胳膊,“挖到六米多的时候,底下就渗水了!湿了!挖出来的土都是湿的!肯定有水!你快去帮我看看!”

  听到这话,周逸尘自然不能上山了。

  这可是向阳大队,除了他家之外的第一口井。

  这口井能不能出水,出多少水,直接关系到整个大队社员们的信心和后续挖井的积极性。

  “走!”

  他当机立断,把手里的铁锹和铁丝放下。

  “我跟你过去看看!”

  “哎!好!好!”

  孙满仓连连点头。

  周逸尘跟着孙满仓,脚步匆匆地往他家走去。

  一路上,但凡是看到他们俩这火急火燎样子的社员,都好奇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孙队长,这是咋了?”

  “出水了!我家的井出水了!”

  孙满仓扯着嗓子,自豪地回应着。

  这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