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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高建军家出来,夜风一吹,周逸尘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但心里却很高兴。

  他也没想到,自己就想解决个吃水问题,竟然直接上升到了全大队的试点工程。

  老书记的格局,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当然,周逸尘心里也清楚,想要让向阳大队家家户户都安上压水井,那纯属是异想天开。

  别说配件不好搞,光是打井这一项,就不是谁家院子都适合的。

  得找对水脉才行。

  不过,哪怕是几户人家共用一口,也比现在全队几百号人指望那几口大敞口井要强上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不仅解决了自家的用水难题,还在高建军那里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为自己以后在大队立足,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

  周逸尘推开自家院门的时候,一股饭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屋里,江小满正把一盘热气腾腾的苞米面饼子端上炕桌。

  看到周逸尘回来,她那张可爱的娃娃脸立刻笑开了花。

  “逸尘,你回来啦!快洗手,饭都好了!”

  “哎!”

  周逸尘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这种一回家就有人等着,有热饭吃的感觉,真好。

  炕桌上,除了金黄的苞米面饼子,还有一大碗小米粥,一盘白菜炒肉,外加一小盘咸菜疙瘩。

  简单的饭菜,却透着家的温馨。

  周逸尘一边喝着粥,一边把高建军那边的事儿,简单跟江小满说了一遍。

  当听到高书记不仅要帮忙搞定压水井的配件,连砌井的砖头都给包了的时候,江小满的眼睛都瞪圆了。

  “真的呀?”

  她满脸的惊喜,筷子都忘了动。

  “高叔也太好了吧!”

  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周逸尘笑着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到她碗里。

  “快吃吧,高叔这是把咱们这口井当成试验井了。”

  “试验井?”江小满歪着头,有些不解。

  “就是做个样子给全大队看,要是弄得好,以后全大队都要跟着学呢。”

  江小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个了。

  她只知道,逸尘又办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崇拜的看着周逸尘。

  “逸尘,你真厉害!”

  吃完饭,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周逸尘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

  “小满,我去卫生院上班了啊,你在家把门锁好。”

  “嗯!你路上骑车慢点!”

  江小满把他送到门口,又仔细地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周逸尘骑上那辆二八大杠,车头的老式车灯在漆黑的夜里划开一道明亮的光束。

  等他赶到卫生院的时候,到底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

  不过这会儿卫生院里安安静静的,夜班也没什么急事,晚点就晚点了,没人会说他什么。

  门口值班室的张大叔正裹着军大衣打瞌睡,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周医生来啦。”

  “张大叔,还没睡呢。”周逸尘笑着打了声招呼。

  “快了,等后半夜再眯瞪。”

  跟张大叔聊了两句,周逸尘便推着车进了院子。

  护士站里,年轻护士刘晓燕正趴在桌子上,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书。

  看到周逸尘,她立刻坐直了身子,笑着打趣道。

  “周医生,你这可是踩着点来的啊。”

  “路上黑,骑不快。”周逸尘随口回了一句,问道:“今晚没什么事吧?”

  “没事,安安静静的,病房也没人了,就我一个。”刘晓燕打了个哈欠。

  “行,那你看着,有事就去值班室喊我。”

  周逸尘点点头,径直走向了医生值班室。

  值班室里,一张单人铁床,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陈设简单。

  周逸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脱了外套就躺下休息。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几张干净的稿纸,又找了支铅笔。

  坐在桌前,他拧亮了桌上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

  周逸尘的脑子里,此刻全是压水井的构造图。

  他要赶在明天高建军去县里之前,把图纸画出来。

  虽然口头描述也能说个大概,但终究没有一张清晰明了的图纸来得直观。

  机械厂的老师傅们都是行家,一看图纸,就知道该怎么做,用什么料,尺寸多少,能省去不少沟通的麻烦。

  压水井的结构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泵体、活塞、连杆、出水管和几个单向阀。

  核心原理,就是利用活塞上下运动产生的压力差,把水从井里吸上来。

  对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来说,这东西简单得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虽然他的建造技能还没正式入门,但这段时间的琢磨和努力,终究不是白费的。

  脑海里清晰的结构图,正在一点点地转化为他笔下的线条。

  他先画了一个整体的侧剖面图,将泵体、活塞、进水管的位置和连接方式标注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他又画了几个关键零件的分解图。

  比如带着皮碗的活塞,那是保证气密性的关键。

  还有泵体底部的进水阀,和活塞上的出水阀,这两个单向阀是压水井能够连续出水的核心。

  周逸尘画得极其认真,每一条线,每一个数据,都力求精准。

  夜,静得能听见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周逸尘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之中。

  铅笔在粗糙的稿纸上沙沙作响,每一根线条都凝聚着他来自后世的记忆和理解。

  没有丁字尺,他就用一本硬壳医书的侧边代替,力求每一条直线都笔直挺拔。

  没有圆规,他就找来一个药瓶盖子,沿着边缘小心翼翼地画出标准的圆形。

  这个年代的工业制图远没有后世那么规范,但周逸尘却用上了后世最基础的三视图画法。

  主视图、俯视图、侧视图,一目了然。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值班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护士刘晓燕。

  她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刚烧开的热水,本想给周逸尘送过来。

  可一进门,她就愣住了。

  昏黄的灯光下,周逸尘伏在桌案上,身影被拉得很长,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正在进行一台至关重要的手术。

  而他笔下的那些线条、图形和密密麻麻的标注,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周医生,还没睡呢?”

  刘晓燕放轻了脚步,小声问道,生怕打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