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时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让楚九渊知道。

  那个男人,看似冷峻如冰,实则心思深沉如渊,还总喜欢用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些逗弄她的话。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竟会觉得他年少时候的模样十分蛊惑人心,那日后……他岂不是要更加得寸进尺?

  到时候,恐怕就真的哄不了了。

  她心情正好,一双眼睛弯弯成了月牙。

  一旁的夏荷却早已看得心惊胆战。

  云锦时脸上的笑意太过明显,与这满府的愁云惨雾实在是格格不入。

  夏荷为她更衣的手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提醒道:“二少夫人,您……您这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夏荷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件素白色的外衫为她披上,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担忧:“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等会儿……您毕竟是要去灵堂的。您这副模样,若是叫王妃或是旁人瞧见了,恐怕又要说您不念夫妻之情,心里不伤心了。”

  夏荷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云锦时心中那点因楚九渊而起的涟漪。

  她脸上的笑意立马淡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是啊,她还得去灵堂,唱一出夫妻情深的悲情大戏呢。

  云锦时点了点头,再无半分笑意。

  简单地用过些清粥小菜后,她便由夏荷搀扶着,径直去了灵堂。

  灵堂设在王府的正厅,白幡飘动,烛火摇曳。

  只是,偌大的厅堂之内,此刻却空旷得有些骇人。

  正中央停放着那口由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的厚重棺椁,冰冷而沉寂。

  靖安王妃并不在,只有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正麻木地守在火盆旁,时不时地往里添着纸钱。

  火光跳动,将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如同鬼魅,更添了几分阴森与凄凉。

  云锦时接过下人递来的三炷清香,缓步走到灵前,对着那紧闭的棺椁拜了三拜,将香**炉中。

  青烟袅袅,模糊了她的眉眼。

  她没有哭,只是缓缓地在蒲团上跪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跳动的烛火上,静静地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靖安王妃走了进来,她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见到云锦时,脸上立刻露出几分诧异与不赞同:“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中好生歇着的吗?”

  云锦时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她假意抬手擦了擦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缓缓地低下头,避开靖安王妃审视的目光,声音沙哑,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儿媳已经好多了,睡不着,总想着……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孤单。”

  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眸,望着那口棺椁,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母妃,儿媳……能与夫君待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让儿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靖安王妃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软化了几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不免动容。

  锦时这孩子,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儿媳,对宸儿,几乎可以说是倾尽所有了。

  可惜……可惜宸儿福薄,无福消受。

  不过好在……

  靖安王妃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云锦时那尚且平坦的小腹之上。

  好在,云锦时的肚子里,还怀着宸儿的孩子。

  只要这个孩子还在,她便可以用这个孩子,将云锦时牢牢地绑在靖安王府这条风雨飘摇的破船上!

  这个孩子和云梦柔那个孽种的情况又不一样。

  云梦柔的孩子,是在诏儿没了之后一个来月才发现的,月份上本就有作假的余地,只是当时无人深思。

  但云锦时不同,她对宸儿的深情,府中上下有目共睹。

  而且,她发现有孕的时候,宸儿还在,是宸儿亲口对外认定,这孩子是他的!铁证如山!

  靖安王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孩子在就好,只要靖安王的血脉还在,那她这一脉,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靖安王妃想着,声音也放缓了几分,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你想在这里待着,也行。但是别跪着了,你还怀着身孕,跪久了伤身,仔细动了胎气。”

  “是,母妃。”云锦时应下,由夏荷搀扶着,乖乖巧巧地站起了身来。

  靖安王妃又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我找人看过了,明日……就是最近比较适合出殡的日子。”

  “我想着,明日便让宸儿入土为安吧。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他又……又是染了那病去的,不好在府中停灵太久。”

  云锦时点了点头,声音喑哑:“一切……都听母妃做主便是。”

  她说着,肩膀却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仿佛在极力隐忍着巨大的悲痛。

  靖安王妃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刺激她。

  她沉默了片刻,只又叹了口气:“靖安王府如今也是多事之秋,这一桩接一桩的。等宸儿的事情处理好了,我才好……专心去处置王爷的事情。”

  云锦时低低地应了一声。

  心里却想着,说起来,楚九渊那日大张旗鼓地来搜府,从靖安王书房里搜出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为何他那边,却好似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那证据既然是他亲手放进去的,自己制造的证据,那应当……是有用的啊。

  云锦时微微眯起了眼,难不成,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今日倒是平静,她以为她那个“母亲”没有从她嘴里套到什么关于八年前那桩意外的消息,是断然不会轻言放弃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没来她跟前晃悠。

  一直到了晚上,楚九渊倒是来得比谁都准时。

  夜幕刚一降临,那道熟悉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房中。

  云锦时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来了,缓缓地抬起眼,朝着他微微扬了扬眉。

  自从那夜她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楚九渊日后与他成亲,这个男人来她这里,便愈发的自然,愈发的理所当然,仿佛他每天晚上,本就该回这里,而不是他那戒备森严的摄政王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