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摄政王。”

  众人稍微直起身,却依旧着恭敬低头的姿势,无人敢放肆一点。

  小皇帝也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总是忍不住偷瞄傅时璟,眼底是孩童心事藏不住的恨意。

  傅时璟眉头微皱,抬眸冷然扫去。

  小皇帝猛地打了个寒颤,慌忙别开脸看向太后。

  年轻的太后朝小皇帝微微摇头,见小皇帝仍不甘地努着嘴,便笑了笑,视线转向傅时璟时,眼中的笑意更浓。

  大炎皇帝英年早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风雨飘摇之际,正是先帝胞弟傅时璟力挽狂澜,不仅让濒临灭国的大炎起死回生,更在短时间内令其重新繁荣昌盛起来。

  也是傅时璟扶持的幼帝登基,稳定朝纲。

  而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傅时璟却突然选择自此常伴青灯古佛。

  难得今日这场盛宴,才将他引了回来。

  如今看着傅时璟,太后只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楚青优也垂着头,一双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偷偷地抬头朝主位瞥去。

  只一眼,她的眼眸便咻地睁圆了。

  她前世没见过傅时璟,这还是第一次。

  楚清优没想到,这世间居然有如此貌美的男子。

  她原来是听说过这个摄政王长得极好看的,姿容绝世,但她前世并没有机会见过,如今亲眼目睹,只觉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她向来觉得谢淮安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但跟傅时璟比,感觉简直无法相提并论。

  她就这般失神地看着。

  傅时璟眉心微皱,敏锐地察觉到一道令他不喜的目光,冷冷一个眼风扫了过去。

  这视线犹如淬冰的刀锋,又冷又唬人,楚清优顿时打了个寒颤,慌忙重新垂下头去。

  心怦怦直跳,这男人的气势,好生骇人。

  然而,惊惧过后,她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丝快意。

  方才她在怕什么,摄政王这不是在看自己吗?

  说不定,他也被自己吸引了呢?

  她这般想着,悄然咬了咬唇角,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傅时璟已经漠然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众人,声音冷淡地开口道:

  “今日这宫宴是为三军将士接风洗尘,各位辛苦了。”

  众人拱手回应:“为国效力,不敢言苦。”

  傅时璟面容沉静,继续道:

  “将士浴血,功在社稷,然……”

  他视线扫向女宾席的那些贵妇们:

  “男儿建功立业于外,家中妻室安固后方,其功劳亦不可没,所以论功行赏,夫人们亦当同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原来今日特允大家携带家眷出席,意欲这般。

  这位摄政王的心思,果然不同凡响。

  傅时璟身边的近侍展开明黄卷轴,朗声开始宣读。

  “兵部侍郎李崇武,督运粮草有功,擢升兵部尚书,赐玉璧一双,锦缎百匹。李夫人张氏,温良淑德,襄助有功,赐御制点翠头面一套。”

  李崇武和张氏又惊又喜,连忙出列叩拜谢恩。

  接下来几位有功之臣及其夫人依次上前,皆得到了相应的封赏。

  宴厅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很快便到了谢淮安。

  近侍高声念道:“威远侯世子谢淮安,率军奇袭敌后,斩敌酋首,居功甚伟,擢升神武卫将军,掌京畿防卫,赐黄金二百两。”

  谢淮安眼睛亮了亮,从男宾席起身,大步走到中央。

  女宾席的楚清优也连忙起身,两人一同来到傅时璟座前,恭敬行礼。

  “末将谢淮安,叩谢吾皇,叩谢摄政王隆恩。”

  “臣妇谢过皇上,谢过王爷。”

  两人并排一起恭敬垂着头,俨然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小皇帝看着他们,还在为刚才被傅时璟瞪了一眼的事伤怀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傅时瑾看着两人,目光已是渐渐冷冽。

  当他的视线落在谢淮安身上时,更是瞬间跟淬了毒一般。

  那个女人,就是为了他,与他断绝关系……

  台下躬身候着的谢淮安,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窜起,且越来越压迫,几乎令他窒息。

  但他不敢轻易动弹,只能强自忍着。

  半晌,太后向小皇帝递去一个眼色。

  小皇帝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傅时璟,硬着头皮开口:“起来吧。”

  “谢皇上,谢摄政王。”

  谢淮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手心全是汗。

  楚清优自是没察觉到这些,依旧恭敬垂着头,等待着给自己颁奖。

  傅时璟眼尾余光扫了一下楚清优,目光定在谢淮安身上:“谢将军,这位就是你的夫人?”

  他的声音很淡,却隐隐有一股肃杀意味。

  谢淮安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心里猛地一个咯噔,摄政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回王爷……”谢淮安喉咙发紧,声音有些不稳:“这位是……”

  他话还没说完,楚清优已抬起头,朝着傅时瑾福身一礼:“回王爷,臣妇正是威远侯世子夫人。”

  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却透着坚定。

  无论如何,今日这世子夫人她是当定了,不管是这份荣耀还是这个名号,都是她的。

  楚晚晚就继续在宫外淋雨吧!

  傅时璟眼眸骤然一寒,冷然道:“是吗?”

  “但本王听闻,楚氏晚晚,大方得体,你如今却这般藏头露尾,言语矫饰,戴着面纱,难不成,这是谢家家风?”

  他尾音一提,威严震慑。

  楚清优的脸瞬间白了:“不,不是,没,没有……”

  谢淮安也顿时慌了神。

  摄政王居然提到了谢家家风问题,他简直不敢往下想,腾地一下跪了下去。

  “王爷息怒!此女并非微臣之妻!内子途中马车损坏,未能及时赶到!这位是内子的五姐,楚家五姑娘楚清优!她因偶感风寒,唯恐传染贵人,才以纱覆面,绝非有意怠慢,更非我谢家家风如此!还请王爷明鉴!”

  他还知道那个蠢女人马车损坏!却带着其他人来赴宴!

  傅时璟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起。

  厅内的人都是人精,看情势走向,纷纷议论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三年前跟谢世子殉情私奔的楚家假千金,这是真夫人没做成,跑这儿来偷人家正头娘子的身份来了,还真是不要脸。”

  “晦气,难怪遮遮掩掩,原来是见不得光。”

  “谢家世子也是个眼瞎的,放着家里贤良的嫡妻不要,倒把这种货色当宝。”

  “……”

  无数难听的话密密麻麻砸向场中央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