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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车碾过青石板路,吱呀作响。

  苏嘤坐在车里,手心有点汗湿。

  皇宫,这地方光是靠近就让人喘不过气。

  裴瑾之坐在对面,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晃动的车帘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这人,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端着。

  “紧张?”他忽然开口,眼都没睁。

  苏嘤定了定神:“有点。”

  “记住我说的,少说,多看。”裴瑾之睁开眼,目光扫过她紧攥的手,“手松开,你指甲快掐进肉里了。”

  苏嘤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她松开手,悄悄在裙摆上蹭了蹭。

  车子停下。何管事在外低声:“大人,到了。”

  下车,眼前是高耸的朱红宫墙和一眼望不到头的汉白玉台阶。

  几个内侍垂手等候,为首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上前,笑得很是圆滑:“裴大人,太后已在慈宁宫等候。这位便是苏夫人吧?果然灵秀。”

  苏嘤垂首行礼。

  “李公公。”裴瑾之微微颔首,“有劳带路。”

  往里走,苏嘤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规矩”。

  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连呼吸都仿佛被这宫殿压低了。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可苏嘤耳朵里却嗡嗡作响——全是声音!

  「……裴首辅怎么带个苗女进来?稀奇……」

  「……太后这病来得怪,太医院都头疼……」

  「……那银簪样式有点眼熟,像早年……嘘,别乱看!」

  七嘴八舌,像捅了马蜂窝。

  苏嘤努力集中精神,过滤着这些杂音。

  她悄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裴瑾之,他背影挺直,步履从容,心里却是一片沉静的深海,

  这人,连心里话都能控制得滴水不漏?

  到了慈宁宫,药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有些暗,太后靠坐在凤榻上,盖着锦被,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跪地行礼的苏嘤。

  “抬起头来。”太后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却不失威严。

  苏嘤抬头,触到太后目光的瞬间,耳边“嗡”地一声——

  「……这眼睛……太像了……不,不可能……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苏嘤心头剧震。

  像谁?

  她强压住惊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果然是灵秀的孩子。”太后收回目光,语气缓和了些,“听裴爱卿说,你有些调理心神的法子?”

  苏嘤恭声道:“回太后,民女只是略知些家乡土法,不敢称法子。老夫人是心绪郁结,民女不过陪着说说话,解解闷,侥幸有些微效。”

  “说话解闷?”太后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哀家这宫里,会说话解闷的人多了。可他们说的话,哀家不爱听。”

  这话里有话。

  裴瑾之上前一步:“太后,苏夫人于草木一道颇有心得,或可看看慈宁宫的花木。有时,花草精神了,人看着也舒畅。”

  太后瞥了他一眼:“还是裴爱卿体贴。那就去看看吧。李公公,带她去暖阁瞧瞧那几盆蔫了的兰花。”

  “是。”

  苏嘤跟着李公公退下。转身时,她听到太后心里又飘过一句:「……裴瑾之……你到底想借这苗女,试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