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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洞中仍是一片沉寂，除了清浅的呼吸，以及手中握着的真实的胳膊，穆元景几乎感觉不出身前有人存在。
“阿姊，阿姊？”
他唤了两声，长华只得开口：“……你并无过错，我打你作甚。只是太过突然，我并未想到。”
只是这样么？
穆元景有些希冀地等待着，但只这一句，之后再无声响。
“阿姊？”
他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
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声回音。
“嗯。”
穆元景便不再说话了，阿姊不想多说，他亦不会逼迫。
实则，阿姊没有立时拒绝，大骂他心思龌龊，他已觉得幸运。
阿姊没有想到他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实则他以前也不曾想到。
向朔十七年冬，是个格外寒冷的季节。
大雪飘飞的时候，他扶着母妃的灵柩入了皇陵。
不同于前朝在钟山建陵，大祁的皇陵建在位于建康城东二百余里的经山。
对于皇陵，他仅有的印象便是随同父皇前去祭祀，眼中所见的那些恢弘而又肃穆的石青雕像，以及皇陵外遍植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还算怡人。
那时他只觉得皇陵是一个幽静安谧的地方，并不觉得，这个地方有多么凄凉。
直到母妃的灵柩在这里入土，他孤身站在风雪中，看着母妃陵寝的石门缓缓闭合，之后他才发觉，这皇陵处处清寂，入目，皆是萧索与悲怆。
之后的日日夜夜，他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他很想母妃，每时每刻都想。
也很恨父皇，每日每夜的恨……
他的母妃明明不是难产而亡，她是被人害死的——母妃难产时，他不顾傅母的告诫，偷偷溜进了产房，他听到了母妃与傅母俞氏以及燕姑姑的对话。
母妃是怎么说的？
“……何氏阴毒，陛下未必不知晓，但如今何家势大，便是陛下，也要仰赖何家将士抵御胡人，这样的情势，他怎会为了我而治罪何氏？罢了，此事不要再提，也不要让寿奴知晓。何氏为非作歹，何家恋栈权位，将来必有报应，且让我儿继续忍耐，将来自有展翼之时。”
他决定听从母妃的话。
但在皇陵那寒冷的冬日里，他终究难抑怨愤，差点走火入魔。
寒风呼啸，日夜交替，仿佛都成了与他无干的布景，他无心观看，也不想见人，更不想说话……舅父的建议，他懒怠听，但他没想到，舅父竟瞒着他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
一开始听闻那位大皇姊病重之时，他并不在意，他还在为母妃伤心，但不知为何，终究坐不住，找了个理由往皇陵去了一趟。
结果却没见到人。
他就说，这位阿姊可不是表面上那么乖顺，擅自出去的事，她想必都没少做。
但回程之时，他却发现她可能落入了水匪之手。
浓重的恐惧从心头生出，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她人，他不想再体验一遍失去母妃时那样的痛苦。
当时的他并未意识到他对这位阿姊竟是如此的在意，直到那**听到了萧夫人的话。
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母妃曾经谈论她的那些话。
这个阿姊，不是自己的亲姊。
失望与欣喜同时升起，穆元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哪个更多一些。
尽管她笑得好看，温声软语友善体贴，但他也没给她好脸色。
面对他的冷漠与抗拒，他那大三岁的皇阿姊却只是灿然一笑，好像自动将自己归入不懂事的稚童行列，并据此将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冷遇全然无视，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拿出大人模样，疾言厉色又或更加善解人意地劝慰自己一番，好完成她身为阿姊的对兄弟关照的任务。
若是这样，他不会客气，他已想好怎样“回敬”她，保管让她不愿再踏入他的寝室多嘴多舌。
但出乎意料，她一笑之后，好似很是无奈，然后一句话没说便走了。
哼，连虚与委蛇的劝慰都没有，她来这一趟做什么？挨冻么？
他有些失望地坐回去，却在雪落了三千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烈而奇特的、叫他一下便口舌生津的香味。
那味道从窗外传来，在凛冽的风雪中，如同猎人洒下的香甜诱饵。
他不屑上当，但快速生长的身体却发出了渴求的讯号，久未得到满足的肚腹也嗡鸣起来，他好些日子没有如常用膳了，自母妃去后，他第一次觉出了尖锐的饥饿。
挣扎了一刻钟后，香气越发浓郁，他再忍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大雪仍在飘飘洒洒，天地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消弭，世界仿佛重回了混沌。
皇陵建筑群庄严肃穆，自然不容亵渎，那香味是从屋后半山腰传过来的。
他拾级而上，很快便见到了一块空地，那里有一座亭，想是供人凭眺之用，亭中有人，那浓烈的香气就是自亭中传出来的。
既然出来了，他便不会退缩，只看了一眼，他便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向那亭中走了过去。
在这样奇特的、寒冷而热烈的大雪日，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素衣复襦的阿姊，她打扮的像个胡人小子，公主的尊贵典雅在她身上半丝也无，但当她抬起玉白莹润的面庞，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望着自己时，却又分明叫他惊艳。
这位阿姊的衣饰在他见过的女人里最差，但偏偏，他却觉得她生得最美，与他的母妃一般美。
大概这便是天生丽质。
他小小的男儿心思动了一动，才垂下了眼眸。
皇阿姊待他是极好的，她的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让人舒心，她也不怎么管他，但他的衣食住行，却因得到了皇阿姊的照顾而面面俱到，日日妥帖，皇阿姊待他如亲弟，他又怎能起那龌龊心思亵渎她？
况且，知道了真相，皇阿姊会伤心的吧？
所以，他立志做一个好阿弟，保护她一辈子的亲弟弟。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认知何等浅薄，她的真面目，并非自己看到的那样。
而他，也并不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好阿弟。
她一日日的长大，便一日日的光华耀眼，他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中。
等她出嫁，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留住她？
这样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终于，他忍不住向皇阿姊道明了他的心思，当然十分隐晦，他的皇阿姊认真听了，却大笑起来，道：“阿弟尚幼，终有一日，你娶新妇，就不需阿姊了。”
他想说不会，但看着阿姊清澈的目光，他说不出口。
伺候，他被困扰的心浮气躁之时，又添了一份黯然神伤。
她可能不会爱我。
但洞中仍是一片沉寂，除了清浅的呼吸，以及手中握着的真实的胳膊，穆元景几乎感觉不出身前有人存在。
“阿姊，阿姊？”
他唤了两声，长华只得开口：“……你并无过错，我打你作甚。只是太过突然，我并未想到。”
只是这样么？
穆元景有些希冀地等待着，但只这一句，之后再无声响。
“阿姊？”
他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
良久，黑暗中传来一声回音。
“嗯。”
穆元景便不再说话了，阿姊不想多说，他亦不会逼迫。
实则，阿姊没有立时拒绝，大骂他心思龌龊，他已觉得幸运。
阿姊没有想到他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实则他以前也不曾想到。
向朔十七年冬，是个格外寒冷的季节。
大雪飘飞的时候，他扶着母妃的灵柩入了皇陵。
不同于前朝在钟山建陵，大祁的皇陵建在位于建康城东二百余里的经山。
对于皇陵，他仅有的印象便是随同父皇前去祭祀，眼中所见的那些恢弘而又肃穆的石青雕像，以及皇陵外遍植的苍松翠柏，郁郁葱葱，还算怡人。
那时他只觉得皇陵是一个幽静安谧的地方，并不觉得，这个地方有多么凄凉。
直到母妃的灵柩在这里入土，他孤身站在风雪中，看着母妃陵寝的石门缓缓闭合，之后他才发觉，这皇陵处处清寂，入目，皆是萧索与悲怆。
之后的日日夜夜，他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他很想母妃，每时每刻都想。
也很恨父皇，每日每夜的恨……
他的母妃明明不是难产而亡，她是被人害死的——母妃难产时，他不顾傅母的告诫，偷偷溜进了产房，他听到了母妃与傅母俞氏以及燕姑姑的对话。
母妃是怎么说的？
“……何氏阴毒，陛下未必不知晓，但如今何家势大，便是陛下，也要仰赖何家将士抵御胡人，这样的情势，他怎会为了我而治罪何氏？罢了，此事不要再提，也不要让寿奴知晓。何氏为非作歹，何家恋栈权位，将来必有报应，且让我儿继续忍耐，将来自有展翼之时。”
他决定听从母妃的话。
但在皇陵那寒冷的冬日里，他终究难抑怨愤，差点走火入魔。
寒风呼啸，日夜交替，仿佛都成了与他无干的布景，他无心观看，也不想见人，更不想说话……舅父的建议，他懒怠听，但他没想到，舅父竟瞒着他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
一开始听闻那位大皇姊病重之时，他并不在意，他还在为母妃伤心，但不知为何，终究坐不住，找了个理由往皇陵去了一趟。
结果却没见到人。
他就说，这位阿姊可不是表面上那么乖顺，擅自出去的事，她想必都没少做。
但回程之时，他却发现她可能落入了水匪之手。
浓重的恐惧从心头生出，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出她人，他不想再体验一遍失去母妃时那样的痛苦。
当时的他并未意识到他对这位阿姊竟是如此的在意，直到那**听到了萧夫人的话。
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母妃曾经谈论她的那些话。
这个阿姊，不是自己的亲姊。
失望与欣喜同时升起，穆元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是哪个更多一些。
尽管她笑得好看，温声软语友善体贴，但他也没给她好脸色。
面对他的冷漠与抗拒，他那大三岁的皇阿姊却只是灿然一笑，好像自动将自己归入不懂事的稚童行列，并据此将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冷遇全然无视，他以为，接下来她会拿出大人模样，疾言厉色又或更加善解人意地劝慰自己一番，好完成她身为阿姊的对兄弟关照的任务。
若是这样，他不会客气，他已想好怎样“回敬”她，保管让她不愿再踏入他的寝室多嘴多舌。
但出乎意料，她一笑之后，好似很是无奈，然后一句话没说便走了。
哼，连虚与委蛇的劝慰都没有，她来这一趟做什么？挨冻么？
他有些失望地坐回去，却在雪落了三千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烈而奇特的、叫他一下便口舌生津的香味。
那味道从窗外传来，在凛冽的风雪中，如同猎人洒下的香甜诱饵。
他不屑上当，但快速生长的身体却发出了渴求的讯号，久未得到满足的肚腹也嗡鸣起来，他好些日子没有如常用膳了，自母妃去后，他第一次觉出了尖锐的饥饿。
挣扎了一刻钟后，香气越发浓郁，他再忍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白茫茫一片，鹅毛般的大雪仍在飘飘洒洒，天地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消弭，世界仿佛重回了混沌。
皇陵建筑群庄严肃穆，自然不容亵渎，那香味是从屋后半山腰传过来的。
他拾级而上，很快便见到了一块空地，那里有一座亭，想是供人凭眺之用，亭中有人，那浓烈的香气就是自亭中传出来的。
既然出来了，他便不会退缩，只看了一眼，他便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向那亭中走了过去。
在这样奇特的、寒冷而热烈的大雪日，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素衣复襦的阿姊，她打扮的像个胡人小子，公主的尊贵典雅在她身上半丝也无，但当她抬起玉白莹润的面庞，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望着自己时，却又分明叫他惊艳。
这位阿姊的衣饰在他见过的女人里最差，但偏偏，他却觉得她生得最美，与他的母妃一般美。
大概这便是天生丽质。
他小小的男儿心思动了一动，才垂下了眼眸。
皇阿姊待他是极好的，她的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让人舒心，她也不怎么管他，但他的衣食住行，却因得到了皇阿姊的照顾而面面俱到，日日妥帖，皇阿姊待他如亲弟，他又怎能起那龌龊心思亵渎她？
况且，知道了真相，皇阿姊会伤心的吧？
所以，他立志做一个好阿弟，保护她一辈子的亲弟弟。
不过，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认知何等浅薄，她的真面目，并非自己看到的那样。
而他，也并不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安分守己的做她的好阿弟。
她一日日的长大，便一日日的光华耀眼，他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中。
等她出嫁，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留住她？
这样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终于，他忍不住向皇阿姊道明了他的心思，当然十分隐晦，他的皇阿姊认真听了，却大笑起来，道：“阿弟尚幼，终有一日，你娶新妇，就不需阿姊了。”
他想说不会，但看着阿姊清澈的目光，他说不出口。
伺候，他被困扰的心浮气躁之时，又添了一份黯然神伤。
她可能不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