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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久能到边境?”

  “最快也得一天,”赫连雄翻身下马,“但你这伤估计得快些了。”

  孟煜城沉默片刻的点了点头。

  营地藏在山坳深处,几十顶毡帐零散搭着。有残兵在巡逻,也有牧民在生火做饭。孩童在帐篷间跑来跑去,羊群咩咩叫着。

  孟安年趴在孟煜城肩上好奇地打量四周,“爹爹,这里好多人。”

  “嗯,暂住一晚。”

  赫连雄安排了间相对干净的帐篷,又让人送来清水和干粮。

  “王爷先歇着,有事叫我。”

  等他走后,将领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王爷,这赫连雄靠得住吗?”

  孟煜城解开外袍露出血迹斑斑的内衫,“靠不靠得住不重要,眼下他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他。”

  “可万一……”

  “没有万一,”孟煜城打断他,“到了边境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将领还想说什么,孟安年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大叔,外面有小孩在玩,我能去看看吗?”

  将领看向孟煜城,孟煜城犹豫了下,才点了点头说:“别走远,有事就喊。”

  孟安年应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跑出去。

  帐外几个北狄孩童正蹲在地上围着什么东西叽叽喳喳,孟安年走过去踮起脚尖往里看。

  地上摆着几块羊拐骨,孩子们轮流扔骰子,然后按点数移动拐骨。

  “这是什么?”

  孩子们抬起头,看见孟安年愣了愣。

  汉人的长相跟北狄人还是有区别的,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说了句北狄话,孟安年听不懂,只能摇摇头。

  男孩想了想,捡起一块拐骨递给她,然后比划着扔骰子的动作。

  孟安年接过拐骨学着他的样子扔出去,骰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三点。

  孩子们笑起来拍手叫好,男孩又比划了几下,教她怎么移动拐骨。

  孟安年似懂非懂,但玩得很开心。

  帐内,孟煜城正在处理伤口。

  将领端来一盆热水又拿出药包,“王爷,我来帮您。”

  “不用,”孟煜城接过药包撕开纱布,伤口已经结痂,但因为一路奔波又裂开了。

  他咬着牙把药粉撒上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

  “我没事。”

  正包扎着孟安年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那块拐骨。

  “爹爹!我学会玩新游戏了!”

  她看见孟煜城在处理伤口,立刻收起笑容小跑到他身边。

  “爹爹疼不疼?”

  “不疼。”

  孟安年鼓起腮帮子,从将领手里接过药包。

  “我来帮忙。”

  她动作小心翼翼的学着军医的样子把药粉一点点撒在伤口上,“爹爹总是不爱惜身体,军医叔叔说了,伤口要好好养着,不然会化脓的。”

  孟煜城看着她认真的小脸,眼神柔和下来。

  “年年说得对。”

  “那爹爹以后要听话,不许再乱跑了。”

  “好。”

  孟安年包好纱布又拿起那块拐骨在孟煜城面前晃了晃,“爹爹,这个是北狄小孩送我的,他们人可好了。”

  孟煜城摸摸她的头没说话,帐外传来脚步声,赫连雄掀开帘子走进来。

  “王爷,有空吗?”

  孟煜城示意将领带孟安年出去,等帐内只剩两人,赫连雄从怀里掏出几张羊皮纸。

  “这是拓跋满几处秘密储备点的位置,还有他手下几个将领的弱点。”

  孟煜城接过展开,仔细看了看。

  “你给我这些做什么?”

  “让昭明朝廷知道我的诚意,”赫连雄在他对面坐下,“拓跋满这疯狗迟早要南下,这些情报对你们有用。”

  孟煜城盯着他看了一会,警惕地问:“你想要什么?”

  “我之前说过,助我在昭明正名,我要为我的亲人出一口恶气,”赫连雄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王爷做不了主,但至少能在朝廷面前替我说句话。”

  “你应该清楚,昭明不会轻易相信北狄人。”

  “所以我才拿出这些,”赫连雄指着那些羊皮纸,表情严肃道:“拓跋满若是养精蓄锐,定能破了雁门关南下,那时跟昭明必有一战,到时候这些情报能救不少人命。”

  孟煜城沉默片刻然后把羊皮纸收起来,“我会如实禀报朝廷,但结果如何不是我能决定的。”

  “够了。”

  赫连雄站起身,走到帐口又停下。

  “王爷,你对那小丫头真好。”

  孟煜城抬起头,赫连雄背对着他。

  “我看着你们父女,就想起我小时候,”他笑了笑,“那时候我还有个小尾巴,跟我关系特别好,总是喜欢跟我玩摔跤。”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赫连雄转过身,浑浊的眼睛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死在权力斗争里。”

  孟煜城握紧拳头没接话,赫连雄盯着他,继续说:“他叫拓跋巴图,王爷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帐内的空气突然凝固,孟煜城猛地站起来,伤口被扯动,疼得他闷哼一声。

  “你说什么?”

  “拓跋巴图,就是死在雁门关,”赫连雄的声音很平静,“听说是被昭明战神所杀。”

  孟煜城脸色煞白,他的手按在剑柄上。

  “那你现在……”

  “我不是来寻仇的,”赫连雄摆摆手,他的目光看着下方,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巴图那孩子从小就一根筋,不适合这乱世。他死了,或许是解脱。”

  “你真这么想?”

  “不然呢?”赫连雄苦笑,“为他报仇?然后让更多人死?”

  他走到孟煜城面前,然后伸出手。

  “我能接受巴图是被敌人杀死,但是不想让他死在一场被精心设计的阴谋里,所以才会找拓跋满索要说法。”

  孟煜城看着他的手,半晌才握上去。

  “节哀。”

  “彼此彼此。”

  赫连雄松开手转身走出帐篷,孟煜城站在原地,脑海里浮现出那一战的画面。

  那个强壮的北狄将领,临死前眼中没有恨意,只有不甘。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帐外,孟安年正和那些孩子玩得开心。

  将领走过来压低声音,“王爷,属下刚才听到了……”

  “我知道,”孟煜城睁开眼,“盯紧赫连雄,有异动立刻禀报。”

  “是。”

  夜幕降临,营地里燃起篝火。

  孟安年抱着那块拐骨跑回来,小脸红扑扑的。

  “爹爹,他们请我吃烤肉!”

  孟煜城摸摸她的头,然后把她抱进怀里。

  “累不累?”

  “不累!”孟安年打了个哈欠,“就是有点困。”

  “那睡吧。”

  孟安年靠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孟煜城看着她的睡颜,又看了眼帐外的篝火。

  赫连雄坐在火堆旁,正和几个手下说着什么。

  火光映在他脸上,那表情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