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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三章 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张世琴抬起头,脸上又是泪又是雪。

  “算啥账?我们啥也没拿,你还想讹人?”

  江安语气平淡,轻笑道。

  “没拿,是因为被发现了,要是没发现,这会儿紫貂已经在你们口袋里了。”

  “起了贼心,动了贼手,就是贼。”

  “贼被抓了,赔钱,天经地义。”

  刘实根一听赔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

  “赔钱?赔你娘个腿!”

  “老子一毛钱都没有!”

  “你还想敲诈?你咋不去抢?”

  江安也不生气,语气森森然。

  “不赔?”

  “行。”

  他转头,朝堂屋门口喊了一声。

  “爹,咱家粪勺还在吧?”

  江大山一直沉着脸抽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点点头。

  “在,后院茅坑边上。”

  “劳烦您拿过来,再提半桶粪水。”

  江大山虽然不明白儿子要干啥,但还是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后院走。

  刘实根和张世琴脸色唰地变了。

  “你…你想干啥?”

  刘实根声音有点抖。

  江安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干啥。”

  “你们不是喜欢翻墙吗?不是喜欢半夜摸黑吗?”

  “我帮你们洗洗眼睛,醒醒神,免得下次再走错门。”

  说话间,江大山已经把粪勺和一个小木桶提了过来。

  桶里晃荡着半桶浑浊的粪水,味儿一下子就飘开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掩鼻后退,但又舍不得走,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刘实根脸都绿了。

  “江安,你敢!”

  “你敢泼粪,我跟你拼了!”

  江安接过粪勺,在桶里搅了搅。

  “拼?”

  “你刚才不是拼过了吗?”

  “结果呢?”

  他舀起一勺粪水,走到刘实根面前。

  “最后问一遍,赔,还是不赔?”

  粪水的恶臭几乎怼到脸上,刘实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

  他想硬气,可看着那勺黄澄澄的东西,还有江安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张世琴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往后缩。

  “赔,我们赔,别泼,别泼!”

  刘实根还想咬牙,张世琴一把抓住他胳膊,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赔吧,实根,赔吧!”

  “这粪要是泼身上,咱还咋见人啊!”

  “十天八天都不定能去掉这味儿呢!”

  刘实根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瞪得血红,死死盯着江安。

  耻辱,愤怒,恐惧,搅成一团。

  可那粪勺就在眼前。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赔多少?”

  江安放下粪勺,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精神损失费,惊吓费,院子清扫费。”

  “还有,你骂我娘那些话,得赔礼。一共一百块。”

  “多少?”

  刘实根差点跳起来,跟见了鬼似的。

  “一百块?你咋不去抢!”

  “我全家加起来都没一百块!”

  江安又把粪勺拿起来了,叹了口气。

  “那就没办法了。”

  “我看你这身衣裳还挺厚实,泼上去,估计能暖和一冬天。”

  说着,粪勺就作势要泼。

  刘实根崩溃地大喊。

  “我给,我给!”

  “我给还不行吗!”

  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帕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些零碎的毛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块票。

  数了半天,也就二十几块。

  “我…我就这些…”

  江安看了一眼,嗤笑道。

  “不够。”

  “那…那我去借,我去借!”

  刘实根都快哭了。

  “明天,明天一定给你凑齐!”

  江安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等明天死无对证了,压根就不会认账。

  “不行,就现在。”

  “拿不出,就用东西抵。”

  他目光在刘实根身上扫了扫。

  “你这棉袄,是去年队里发的救济棉吧?”

  “还有裤子,鞋。”

  “脱下来,抵债。”

  刘实根傻眼了。

  这大冬天的,脱了棉袄裤子,他不得冻死?

  “江安,你非要赶尽杀绝是不是!”

  “我是你亲舅舅!”

  江安懒得再废话,对王大顺招招手。

  “顺子,帮个忙,把他架到粪坑边上去。”

  “好嘞!”

  王大顺早就看这俩人不顺眼了,撩起袖子就上来,和另一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把刘实根架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

  刘实根拼命挣扎,可哪挣得过两个干惯农活的小伙子。

  眼看真要被拖到后院粪坑边上了,刘实根终于彻底怂了。

  “我有钱,我有钱,在家,在家藏着!”

  “世琴,快去拿,炕席底下那个铁盒子里!”

  他嚎叫着。

  张世琴愣了一下,随即连滚爬爬地往外跑。

  “我这就去拿,这就去!”

  江安让王大顺他们松手。

  刘实根瘫在雪地里,像条死狗,大口喘着气,眼神里全是怨毒,却再也不敢骂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声。

  过了大概一刻钟,张世琴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帕包。

  她哆哆嗦嗦地递给江安。

  江安打开,里面是一叠钱,有零有整,正好一百块。

  他数了数,点点头,揣进兜里。

  “钱赔了,事儿还没完。”

  刘实根猛地抬头。

  “你还想咋样?”

  “道歉。”

  江安看着他,又看看张世琴。

  “给我爹,我娘,还有我院子里这些受了惊吓的活物,挨个道歉。”

  “态度要诚恳。”

  “不然,钱我收了,粪照样泼。”

  刘实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抠进雪地里,恨不得扑上去咬江安一口。

  可看看那粪勺,再看看周围乡亲们鄙夷的眼神,他最后一点气焰也灭了。

  他低下头,声音像蚊子哼。

  “姐,姐夫,对不住。”

  张世琴也跟着小声嘟囔了一句。

  江安没听清。

  “大点声。”

  “没吃饭?”

  刘实根猛地提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对不住,行了吧!”

  他又转向鸡笼和聚宝盆的方向,胡乱鞠了个躬。

  “紫貂大爷,老虎祖宗,对不住,吓着你们了!”

  这滑稽的样子,让院子里又是一阵低笑。

  江安这才摆摆手。

  “滚吧。”

  “以后别再进我家门。”

  “再让我看见你们翻墙,打断你们的腿。”

  刘实根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脸面了,拉着张世琴,连滚爬爬地往院门跑。

  跑到门口,他忽然停下,回头死死瞪了江安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江安,今天这事儿,我记下了。”

  “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放完这句狠话,他头也不回地钻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