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心头一跳,他果然知道谢长离去津港的真正目的!甚至,这可能根本就是他设下的圈套!

  “殿下慎言!”江泠月抬起头,目光冷冷的看着赵宣,“外子奉皇命公干,自有天佑。妾身在家打理家业,何须他人妄加揣测?殿下有闲心关心臣妇,不如好生养伤才是。”

  赵宣被她的话一刺,脸色更加阴沉,他死死盯着江泠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江泠月,你当真以为,换个人,换个地方,就能抹掉一切,重新开始吗?”

  他这话意有所指,只有他们两人明白其中深意。

  “当然能。”江泠月语气坚定,看着赵宣的眼神裹着嘲讽,“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赵宣看着江泠月平静至极的神色,脸色更难看了,咬着牙道:“你最好不要后悔,别到最后又求到我这里来。”

  说完,他猛地放下车帘,马车辘辘而去。

  江泠月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赵宣的话,像是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求他?

  他做梦!

  她宁可玉石俱焚,也绝对会向他低头。

  “夫人,您没事吧?”季夏担忧地扶住她。

  江泠月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赵宣越是如此,越证明谢长离此行危机四伏。

  “回府。”她沉声道。

  她最了解赵宣,他来找她放狠话,刺激她,就是想要逼着她救谢长离。

  若是她真的忍不住做了什么,说不定反而坏了谢长离的计划。

  谢长离是个极其沉稳的人,做事情素来周全,自己要相信他,不能被人一激就失了方寸。

  赵宣这一招,对她根本无用,她不会上当的。

  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若是被他刺激的方寸大乱,乱了心智,对孩子也不好,万一要是有点意外……

  她想都不敢想。

  这个狗东西,江泠月在心里愤愤骂了一句。

  即便是一再劝自己不要担心,谢长离一定会平安归来。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枕边人,是她孩子的父亲,这种牵肠挂肚,并不是轻易就能放下的。

  这一夜,江泠月噩梦连连,一时梦到上一世,一时又梦到谢长离浑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质问她为何不救他。

  江泠月满头是汗的坐起身,抚着心口,让自己尽快的镇定下来。

  “少夫人?”

  孟春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声音中带着几分担忧。

  “给我倒杯温水来。”江泠月轻声说道。

  很快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床帐被掀起挂在玉钩上,孟春端着温水递了过来,瞧着江泠月一头的汗唬了一跳。

  江泠月接过杯子慢慢的喝着水,孟春绞了温水泡过的帕子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少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然怎么出这么多汗?

  江泠月对上孟春担忧的神色,挤出一抹笑容,道:“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

  孟春了然,必然是今日五皇子吓唬少夫人,这才让少夫人担忧大人做了噩梦。

  孟春气的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五皇子几句,又开口安抚自家少夫人,“少夫人,您不用担心大人,大人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必然能平平安安回来。”

  “我知道。”江泠月点头,看着孟春温声问道:“以前,大人也经历过很多危险吗?”

  孟春将帕子放回盆中,又给江泠月掖了掖被角,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是后来才到大人身边伺候的,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过几件。

  大人刚执掌天策卫那会儿,京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明枪暗箭不知经历了多少。最凶险的一次,是前年大人奉命去边关查一桩军饷贪墨案,那案子牵涉到当地守将和豪强,那些人狗急跳墙,竟在半路设伏,派了上百死士截杀。”

  江泠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孟春继续道:“那会儿大人身边只带了二十亲卫,且是在地形不利的峡谷遇袭。听说那一战极其惨烈,亲卫折损大半,大人也受了伤,浑身是血……但最终还是带着关键证据杀了出来,将那伙人连根拔起。”

  她说着,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自那以后,朝野上下才知道,大人不仅手段了得,武功谋略更是顶尖的,再没人敢轻易招惹。”

  江泠月听着,仿佛能看到那个浴血奋战、于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年轻将领的身影。她一直知道谢长离位高权重,必然经历过风雨,却没想到如此凶险。

  “还有一回,”孟春见江泠月听得认真,又道,“是查办一桩私盐案,对方在漕帮势力极大,手段阴狠。他们不敢直接对大人下手,就买通了府里一个负责采买的下人,想在饮食中下毒。

  幸好大人警觉,发现得早,这才没让他们得逞。事后查出来,那下人连同他背后牵涉的一干人等,都被……”孟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没再说下去。

  屋内一时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江泠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杯中剩下的温水饮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她知道孟春说这些,是为了宽她的心,告诉她谢长离经验丰富,定能应对津港的危局。

  “我知道了。”她将空杯递给孟春,脸上露出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他能一次次化险为夷,靠的不是运气,是本事。这次,定然也能平安归来。”

  “少夫人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孟春松了口气,接过杯子,“您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给小国公爷一个健健康康的底子。大人知道了,也能安心办事。”

  “嗯。”江泠月点点头,重新躺下,“你也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孟春吹熄了远处的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灯,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帐内重新陷入昏暗,江泠月睁着眼睛,望着帐顶模糊的绣纹。

  他会平安回来的,他知道她有了身孕,不止她在等他,孩子也在等他。

  然而,第二天,江泠月得到了一个坏消息。

  谢长离遇袭受伤,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