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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末的祭祀大典,是皇室一年中最为隆重的活动。

  寒风凛冽,却吹不散祭坛周遭庄严肃穆的气氛。

  祭坛周围,旌旗招展,仪仗森严,诸位皇子和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鸦雀无声。

  皇帝身着繁复的十二章纹衮服,神情庄重地带着率领着宗室亲王和皇子们缓步登上祭坛。

  香烟缭绕,钟鼓齐鸣,祭文诵读之声悠远绵长。

  在一众皇子中,有一个格外瘦小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兀。

  便是年仅五岁的七皇子,李彻。

  他跟在队伍末尾,由一位谨慎的老太监小心搀扶着。

  小家伙穿着亲王礼服,小脸板着,努力模仿着父兄们的严肃姿态。

  可他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偶尔因寒风引起的轻微咳嗽,却暴露了他的孱弱。

  皇帝在完成主要仪式间隙,目光总会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眼神中充满了疼爱与忧虑。

  这个老七最是聪慧,只可惜啊,身子骨太弱。

  在皇帝的众多儿子中,七皇子李彻大概是唯一一个已经五岁都还未开蒙的皇子了。

  不是因为皇帝对他没有期许,只因他身体羸弱,常常一阵小风就病倒数日。

  皇帝疼爱幼子,不忍他再多受苦难。便由着他随心随性的过日子。

  若能侥幸长大,便做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李彻的疼爱,但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李彻根本无缘储位。

  因为没有威胁,故而无论是燕王还是晋王都愿意极力表现慈兄的一面。

  李彻几乎是在所有人的关爱中长大的,除了身体不如意,几乎没有任何缺失的地方。

  祭祀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李彻连续的咳嗽声从后面传来。

  皇帝心中担忧,吩咐旁边的内侍将一件更厚实的狐裘给七皇子披上。

  内侍给李彻披上狐裘,看着小皇子在寒风中微微发抖却仍努力坚持的模样,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主要的祭祀仪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对于体弱的七皇子来说,这已是极限。仪式一结束,他便被早已候在一旁的内侍们小心接走。

  送往专为皇室女眷和年幼皇子准备的临时休息木屋。

  而七皇子的生母苏婕妤,正焦虑不安地在那里等待着。

  木屋内燃着暖炉,苏婕妤不时走到窗边,望向祭坛的方向,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虽已诞下皇子,但苏婕妤看起来依旧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丽,不施粉黛。

  穿着一身淡雅的湖蓝色宫装,气质温婉如水,眉宇间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

  苏婕妤的身边站着一位神色沉稳,目光锐利的老嬷嬷。

  老嬷嬷姓姚,自苏婕妤入宫便跟着她,如今也是七皇子的贴身嬷嬷,是绝对的心腹。

  “娘娘,您莫要太担心了,算着时辰,七殿下也快回来了。”

  姚嬷嬷轻声安慰,苏婕妤缓缓点头,眉宇间的愁色却是半点不减。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婕妤,安王府怡宁郡主前来拜见。”

  苏婕妤闻言有些意外。

  她位份不高,在宫中向来低调,与安王府虽无过节,但也并无深交。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彻儿。

  怡宁性子很好,每次遇到彻儿都会陪他玩会儿。

  彻儿很喜欢这位郡主,但到底一个身在宫内,一个常在宫外,若硬要说有多深的交情,那也是谈不上的。

  何况今日祭祀,怡宁郡主又怎会突然来见她?

  苏婕妤虽心存疑惑,但还是整理了一下仪容,温声道:“快请郡主进来。”

  门帘掀开,怡宁郡主带着一位身着素雅衣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怡宁笑容明媚,先行了礼:“臣女怡宁,见过婕妤娘娘。冒昧打扰,还望娘娘勿怪。”

  苏婕妤忙虚扶一下,柔声道:“郡主客气了,快快请坐。

  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是……”

  怡宁笑着拉过身边的女子,介绍道:“娘娘,这位是我家四妹妹,宋四娘。”

  而后对立刻向四娘介绍道:“这位便是七殿下的生母,苏婕妤娘娘。”

  四娘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民女宋氏,拜见婕妤娘娘。”

  “宋姑娘不必多礼。”苏婕妤目光落在四娘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她久居深宫,却也听说过宋家这位女儿医术超群的名声,只是未曾得见。

  怡宁见状,顺势切入主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方才远远瞧了小七一眼,他似乎面色不佳,可是又感染了风寒?”

  提到儿子,苏婕妤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低声道:

  “劳郡主挂心。彻儿他自入冬以来,身子就一直反复。

  太医院的方子吃了不少,却总不见好转。

  今日这般严寒,我真怕他……”

  话到一半,苏婕妤戛然而止,五年来,她早已习惯把不吉利的话藏在心里。

  似乎有些话只要不说,便不会发生一样。

  怡宁握住苏婕妤的手,安慰道:“娘娘放宽心,小七是个有福气的,定会安然无恙的。”

  怡宁看向四娘,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家四妹妹,别看年纪轻,于医术一道却颇有天赋。

  近来她刚好正在钻研小儿弱症,京中不少人家的小孩,经她诊治后,体质都改善了许多。

  不知娘娘是否信任?若是娘娘同意,或可让四妹妹给小七瞧一瞧。”

  苏婕妤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切地看向四娘:

  “宋姑娘果真擅长此道?”

  四娘迎上苏婕妤期盼的目光,神色平静而诚恳,既不张扬,也不怯懦:

  “回娘娘,臣女确实曾随家父研习医术,于小儿调养方面也是略知一二。

  方才远远望见殿下气色,似乎并非寻常风寒,倒像是……先天不足,兼有体内郁结之象。

  若长期如此,恐耗损根本。”

  四**话语点到即止,却精准地说中了苏婕妤心中最大的隐忧。

  姚嬷嬷在一旁听着,眼神微动,仔细地观察着四娘。

  苏婕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宋姑娘所言极是!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多是这般说,可开的方子总是不甚见效。

  姑娘既然能看出症结,不知……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