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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四章 我的爱人

  山路崎岖,又下了半天的雨,空气湿冷黏腻。

  雨像从天上倒下来似的,砸在车顶 “咚咚” 作响,连挡风玻璃都被浇得一片模糊

  刘特助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车后绕过来,皮鞋早被泥浆裹成了棕褐色。

  又回头望着抛锚的车。

  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视线依旧模糊,只能眯着眼看向前方。

  “晏总,前面的弯道彻底塌了。”

  “现在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求救电话也打不出去,我们......只能等救援了。”

  晏迟叙从驾驶位下来,风衣的下摆早被雨水浸得沉重。

  引擎爱冒着淡淡的白气。

  他刚才尝试启动。

  引擎只发出两声无力的“突突”,就彻底没了动静。

  风卷着雨丝往两人身上扑。

  晏迟叙揉了揉眉心,走向后座安抚陈老先生,“实在抱歉,陈老,是我让您跟着受困了。您放心,不论如何,我一定保证您的安全。”

  “阿弥陀佛。后座的陈老先生捻着佛珠,木珠在指腹间转得慢悠悠,神色淡然,“晏总不必过于自责。人各有命,风雨山水皆是缘法,倘若今日我真要栽在这山里,那便是我的命数,与你无关。”

  他说这话时。

  连指尖的佛珠都没停。

  晏迟叙没听进去。

  他皱了皱眉。

  是他亲自去请陈老出山。

  就得对陈老的生命安全负责。

  他的目光扫过路边。

  雨水早裹着泥沙汇成了棕黄色小溪,顺着山路的坡度往下淌。

  里头滚动着断木、碎石,咕咚咕咚的闷响听得人心里发紧。

  手机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 。

  不能坐以待毙。

  .......

  而与此同时。

  左梵抄起一把伞,正要出云山寺,就被霍承泽的轮椅死死拦住了去路。

  雨像疯了似的往地上砸,伞骨被风刮得 “咯吱” 作响。

  左梵攥着伞柄地手青筋绷起,语气压不住的急躁:“让开。”

  雨声太吵。

  霍承泽扯着嗓子道:“让你去送死吗?”

  “自有救援队会去救人,你去了有什么用?”

  “那是天灾,山体滑坡哪段路随时可能塌,你连盘山路的弯道在哪都不知道,别到时候人没救回来,先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安心,等救援,好吗?也许阿叙他根本没事,我说过的,祸害遗千年。”

  左梵站在雨里。

  伞被风吹得歪了半边。

  “如果他躲过了,不可能不给我报平安。什么消息都没有,才是最坏的消息 。”她强迫自己声音冷静。

  胸腔里的心跳却快得像要撞碎肋骨,每一下都带着慌。

  她甚至没空想,向来跟自己针锋相对的霍承泽,为何会攥着心似的拦着她。

  左梵盯着山下被雨雾蒙住的路。

  忽然开口:

  “你提醒我了,我确实不熟悉路况。”

  霍承泽心里刚松了口气,以为她总算听进去劝。

  还没来得及说句“这就对了”。

  就见她转头拉住搬运物资往寺里搬的壮汉,“大哥,你对山下的盘山路熟吗?就是从东溪村回寺的那条道,你了解多少?”

  他穿着军绿色外套,肌肉健硕,显然是常跑山路的人。

  壮汉懵了一瞬,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熟啊!我们往山外运山货、往寺里送米粮,天天走那条路,不过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刚才听人说,那段路塌了好几处,公路现在走不了。”

  霍承泽推着轮椅跟过来,喉结滚了滚。

  “左梵——”

  左梵没理他,深吸了一口气,“公路走不了,那......有没有能绕开塌方段的小路?”

  “.......还真有!”壮汉思索良久,“就是.......那路荒废许久了。”

  “只要大哥帮我带路,到能看见塌方段的地方就行,五十万现在就转你。”左梵摸出手机。

  “这.......”壮汉的眼睛猛地亮了下,**干涩的嘴唇。

  五十万,抵得上他几十年的工资了。

  可那山路的危险,不是吓人的。

  他心一横:“行!我带你去,不过你得等我十分钟,我得换套衣服鞋子。”

  “谢谢!”

  左梵松了口气,连忙说:“大哥,你收款码给我,我现在就给你你转!”

  五十万到账。

  壮汉瞪大了眼睛。

  我嘞个老天爷。

  还真是五十万啊!

  金钱的味道。

  干一波就五十万,上哪能挣去啊!

  在得知塌方时,左梵便紧急联系了当地的车行,租了一辆越野车。

  系好安全带。

  壮汉忍不住问:“姑娘,你的家人被困在了那边吗?”

  “是我的,爱人。”

  左梵垂下眼,稳了稳心神,道:“大哥,你给我指路就好。”

  “好嘞。”壮汉瞅了瞅她的侧脸,安慰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你人好,你汉子肯定也好好的,等你去接他。”

  “一定会的。”

  左梵她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她很庆幸。

  自己玩赛车的手感还在。

  “往前开,过了前面那棵老樟树,右转有个路岔口。”壮汉凑到窗边,指着抢房被雨雾笼罩的树影,嗓门比刚才大了点,“得慢点开,别冲过头。”

  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半米高的水花。

  雨还在疯砸。

  左梵手指紧握着方向盘。

  她必须快。

  晏迟叙还在等着她。

  她踩下油门。

  车子拐进毛路,狭窄得只容一车通过。

  外侧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

  雨雾裹着涧底的风声往上涌。

  壮汉眼睛瞪得溜圆:“往左打半圈方向,贴着走。”

  “手可一定要稳啊!”

  他的身家性命可全寄托在左梵身上了。

  唯一庆幸的是。

  他已经将那五十万转给了妻子。

  就算他运气不好,命没了。

  钱还在。

  左梵的手心沁出冷汗,却没慌。

  车子贴着崖壁缓缓驶过坑洼处,车身晃了晃,却稳稳地没陷进去。

  “好车技啊!”壮汉心中紧绷的弦稍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比咱们村开火车的老张还稳。”

  “接下来,还是得靠大哥您。”左梵说。

  “包在我身上。”

  他跑这条路十几年,哪里有能避落石的凹处、哪里的路面能临时停车,闭着眼都门儿清。

  车子重新驶进公路。

  隔着远远的雨雾。

  左梵一眼就瞧见了,几百米出那一小撮黑影。

  其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哪怕隔着漫天雨丝,她也一眼认得出是晏迟叙。

  “姑娘,前面的,就是你的爱人了吧?”

  左梵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是。”

  “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