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看着他们坚决的样子,心里一暖,也不再坚持。

  他重重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好!那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等我回来,咱们喝个痛快!”

  “好!我们等你回来!”

  从大队部出来,丁浩直接去了村口,坐上了去镇里的客车。

  车窗外,哈塘村的轮廓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到了镇里,

  丁浩又转车,去县里。

  从县城坐上去省城的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大半天。

  当汽车驶入省城的地界时,窗外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低矮的土坯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红砖楼房。

  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路上跑着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和一辆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和工业混合的气息,与乡下的清新截然不同。

  丁浩背着挎包,站在省城汽车站的出口,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

  并没有像其他初次进城的乡下人那样露出迷茫或畏怯的神情。

  毕竟,

  此时省城的建筑,

  相比于前世来说,

  要差的太远。

  这些景物,

  根本就不足以撼动丁浩的心情。

  丁浩按照信上的地址,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省教育厅的家属院。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五层红砖楼,墙皮带着风雨侵蚀的斑驳,

  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几棵梧桐树的枝丫伸向天空,显得宁静而肃穆。

  他走到三楼的一扇门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挎包和衣领,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落下没多久,门里就传来了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张朝思暮想的俏脸探了出来。

  白小雅看到门口站着的那道熟悉又挺拔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定住了。

  她的大眼睛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随即,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她。

  “丁浩!”

  她低呼一声,几乎是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丁浩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喜悦。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你了,就来了。”

  丁浩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快进来!快进来!”

  白小雅把他往屋里拉,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屋里的空间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客厅里,一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正是白青山。

  而在另一边,一个穿着干净利落的灰色上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带着几分严肃的中年妇女也看了过来。

  “爸,妈,丁浩来了!”白小雅兴奋地介绍道。

  白青山放下报纸,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在财源镇见过丁浩,对这个沉稳冷静、能力出众的年轻人印象极好。

  “小丁来了,快请坐,别在门口站着。路上辛苦了。”

  然而,那位中年妇女,也就是白小雅的母亲刘雪琴,

  却只是上下打量了丁浩一番,并没有起身。

  她的目光从丁浩那双沾了些许尘土的布鞋,看到他略显风霜的脸庞,

  再到他身上那件虽然干净但明显是旧款式的外套,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哦,你就是丁浩同志啊。”

  她开口了,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股子疏离感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小雅天天提你,我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

  白小雅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赶紧拽了拽母亲的衣袖,撒娇道:

  “妈!你说什么呢!”

  刘雪琴不动声色地拨开女儿的手,继续对丁浩说:

  “从哈塘村到省城,得坐一天的车吧?看这一身的风尘,我们家地方小,你别嫌弃。”

  丁浩脸上神情未变,他将手里的挎包轻轻放下,

  对着刘雪琴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开口。

  “阿姨您好,我是丁浩。来得冒昧,给您和叔叔添麻烦了。”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态度谦和却不显谄媚,

  让原本想继续说几句的刘雪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雪琴,你少说两句。”

  白青山走过来,打了个圆场,

  “小丁远来是客,小雅你还不快去倒杯水。”

  他热情地招呼丁浩在沙发上坐下。

  “小丁啊,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谢谢叔叔。”丁浩坐了下来,身姿笔挺。

  白小雅赶紧去倒水,端到丁浩面前,

  悄悄对他做了个鬼脸,眼神里满是歉意。

  丁浩对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刘雪琴没去倒水,她抱臂站在一旁,像是审视一件商品一样看着丁浩。

  “听小雅说,你在乡下是猎人?”

  “是的阿姨,平时靠打猎和采些山货补贴家用。”

  丁浩坦然回答。

  刘雪琴的嘴角撇了撇,那神情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打猎是个辛苦活,也危险,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你们年轻人,还是要有个正经的工作才行。

  我们家小雅,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以后要是嫁到农村去,我可不放心。”

  这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就降到了冰点。

  白小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急得眼圈都红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浩哥他……”

  “你闭嘴!”

  刘雪琴瞪了女儿一眼,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婚姻大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行了的!”

  她再次看向丁浩,语气更加尖锐。

  “丁浩同志,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看不起农村人。

  但现实就是现实,我们家就小雅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你没正式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连住的地方都是土坯房,你拿什么来保证小雅未来的生活?”

  面对这番毫不留情的盘问,丁浩依旧镇定。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急着辩解,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刘雪琴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阿姨,您的担心,我能理解。天底下没有不为自己儿女着想的父母。”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白小雅,眼神变得无比柔和。

  “我现在的条件确实不好,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不会让小雅跟着我吃一天的苦,受一点的委屈。

  我会用我的双手,给她创造最好的生活。”

  他的话语没有豪言壮语,却透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刘雪琴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反驳,白青山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好了!小丁第一天上门,你说这些干什么!”

  白青山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闯。我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转向丁浩,换了个话题。

  “小丁,你这次来,除了看看小雅,还有别的事吗?”

  丁浩迎上白青山的目光,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将面前的水杯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然后不急不缓地说道:

  “叔叔,阿姨,我这次来,是想跟二位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