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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火轻轻跳动着,发出噼啪的声响。

  秋风一天比一天凉,吹在人脸上,已经带着点刺骨的味道了。

  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彻底落光了,光秃秃的树枝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四合院里的生活重心,也从夏日里的纳凉闲聊,和对那窝燕子的牵挂,彻底转移到了另一件更重要,也更实际的事情上。

  冬储。

  “淮茹,明天咱们得去买白菜了,再晚几天,好菜都被人挑走了。”

  这天晚饭后,娄晓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秦淮茹说。

  娄晓娥虽然出身富贵,但跟着罗晓军过日子,也渐渐懂得了这些最朴素的生活道理。

  “是该准备了。”

  秦淮茹点了点头,她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不止白菜,萝卜、土豆、大葱都得备下。今年天冷得早,冬天怕是长着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主妇对季节变换的敏锐直觉。

  两个女人一合计,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场声势浩大的冬储行动就在罗家展开了。

  傻柱自告奋勇,借来了一辆大板车,他是今天的主要劳力。

  罗晓军、娄晓娥、秦淮茹,还有罗平安和罗安宁两个小家伙,全家出动。

  这阵仗,自然是瞒不过院里这几位的眼睛。

  三大爷阎埠贵起得最早,他正端着个茶缸子在院里漱口,看见傻柱推着板车出来,眼睛立马就亮了。

  “哟,柱子,晓军,你们这是要去采购啊?”

  “三大爷早。”罗晓军笑着打了声招呼。

  “今年这白菜可不便宜。”阎埠贵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重要情报,“我昨天去供销社问了,带根的两分五一斤,去了根的三分。你们要是买得多,可得好好算算这笔账。”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已经在帮罗家计算成本了。

  “您放心,我们有淮茹呢。”娄晓娥笑着说,话里透着对秦淮茹的信任。

  阎埠贵看了秦淮茹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嘀咕:“秦淮茹是会过日子,可这罗家花钱大手大脚的,她一个人也拦不住。这一车菜拉回来,得多少钱啊,真是败家。”

  他们刚走到院门口,二大爷刘海中就背着手从屋里踱了出来。

  他看见这整装待发的队伍,立刻找到了当领导的感觉。

  “同志们,这是要去冬储啊。”

  他走到队伍前面,像检阅部队的将军一样,来回走了两步。

  “很好。冬储大白菜,是我们响应国家号召,备战备荒为人民的重要举措。这是关系到我们每一个家庭能否安稳过冬的大事。”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

  “我宣布,四合院冬储工作,今天正式拉开序幕。大家要团结一致,互相帮助,打好这过冬的第一仗。”

  傻柱听得直翻白眼,推着车就想走。

  “二大爷,您还有什么指示?”罗晓军停下脚步,客气地问了一句。

  “嗯……”刘海中很满意罗晓军的态度,“没什么了。就是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注意纪律。有什么困难,及时向我反映。”

  他说完,满意地背着手,回屋去了。

  许大茂打着哈欠,端着尿盆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撇。

  “哟,这什么阵仗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拉着粮食上前线支援去呢。”

  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一大早的就闻着一股穷酸味儿。等这几百斤白菜拉回来,堆在院子里,那味儿就更冲了。烂白菜帮子,烂菜根儿,整个院子都得跟着遭殃。”

  “许大茂。”傻柱把板车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眼睛就瞪圆了,“你丫嘴里是不是塞着尿盆呢?怎么一张嘴就喷粪?”

  “我……我这不是说实话嘛。”许大茂梗着脖子。

  “实话?”傻柱往前一步,指着许大茂的鼻子,“你要是觉得院里味儿冲,现在就搬出去。你要是再敢说一句烂白菜,我今天就把你塞进菜窖里,让你跟白菜一块儿烂了。”

  “柱子哥,我开玩笑呢,开玩笑呢。”许大茂一看傻柱那要动真格的架势,立马就怂了,端着尿盆灰溜溜地跑了。

  贾张氏在屋里听见了动静,把窗户推开一条缝,对着院里喊:“秦淮茹,你个死人,还不赶紧给我挑几棵最大的搬回来?就知道帮着外人干活,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秦淮茹的脸色沉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到了菜市场,那场面真是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成堆的白菜、萝卜,还有推着车,挎着篮子的人们。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和蔬菜特有的味道。

  秦淮茹果然是行家。

  她不看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看着漂亮的白菜。

  她带着娄晓娥,专往那些刚从地里拉来,还带着泥土的菜堆里钻。

  “晓娥你看,得挑这种菜梆子捏上去瓷实的,根儿小的。这种菜心眼儿紧,水分足,能放得住。”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掂量着,挑中的就扔到傻柱的板车上。

  娄晓娥听得连连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挑了起来。

  罗平安和罗安宁两个孩子最高兴。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白菜,觉得好玩极了。

  他们不觉得这是干活,倒像是在玩一个搬运的游戏。

  哥哥负责把妈妈们挑好的白菜递给傻柱叔叔。

  妹妹则负责数数。

  “一百棵了,妈妈,已经一百棵了。”

  罗安宁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兴奋地喊着。

  一趟,两趟,三趟。

  傻柱的大板车,来来回回拉了三大车。

  四合院的院子中央,堆起了一座小山一样的白菜堆。

  整个下午,院子里都热闹非凡。

  罗晓军没有使用任何神通。

  他像一个最普通的北京爷们,挽起袖子,拿起铁锹。

  他在院子角落里,找了一块向阳又避风的地方,开始挖坑。

  “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罗安宁好奇地问。

  “挖个家,给白菜们住。这样它们冬天就不会被冻坏了。”

  罗晓军笑着,手里的动作没停。

  一个简易的菜窖,就在他手里慢慢成型。

  傻柱负责把成堆的白菜往菜窖边上运。

  孩子们则成了小小的搬运工,把白菜一棵一棵地往菜窖里递。

  他们的个子小,抱起一棵大白菜都费劲,走得摇摇晃晃。

  小脸累得通红,额头上全是汗,但谁也没喊一声累。

  秦淮茹和娄晓娥则负责码放。

  “根儿朝里,头朝外,一层一层码整齐了。中间要留出缝隙,让它们能透气。”

  秦淮茹一边做,一边教。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秦淮茹的儿子棒梗,看着那堆成山的白菜,也忍不住跑过来,学着罗平安的样子,抱起一棵最小的,往菜窖里扔。

  罗晓军看着孩子们忙碌的小身影,没有阻止。

  他教他们如何把稻草均匀地铺在白菜上,然后再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泥土。

  “这样,既能保温,又能保湿。咱们的白菜,就能一直吃到明年春天了。”

  孩子们第一次亲手参与这种古老而充满智慧的生活传统。

  他们感受到的不是辛苦,而是为这个“家”贡献自己一份力量的自豪感。

  整个下午,院子里都充满了劳动的号子声和家人的欢声笑语。

  三大爷在屋里坐不住了,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他们干活,嘴里不停地念叨。

  “哎哟,这得有小一千斤吧?这得花多少钱啊。这菜窖挖得也太大了,占地方。”

  二大爷则背着手,在旁边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指点江山。

  “嗯,不错,干劲很足嘛。大家注意劳逸结合。这个菜窖的选址,我看是科学的,符合实际情况的。”

  当最后一棵白菜被整整齐齐地码放进菜窖,盖上最后一层泥土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每个人都累得直不起腰,身上沾满了泥土,脸上也成了大花脸。

  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丰收后的,无比满足的笑容。

  罗晓军看着女儿脸上的一道泥印,伸出自己同样沾满泥土的手,轻轻帮她擦了擦。

  “有了这些,这个冬天咱们就能天天吃上新鲜菜了。”

  他笑着说。

  这份简单的,沉甸甸的满足感,比他曾经创造任何一颗星辰,都更让他感到踏实和幸福。

  罗安宁看着那被填满的菜窖,用力地点了点头。

  “爸爸,我们有自己的粮食了。”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的大人都笑了。

  是啊,这满满一窖的蔬菜,就是这个家在这个寒冷季节里,最足的底气。

  晚上,傻柱在厨房里大显身手。

  一盘醋溜白菜心,一锅热气腾腾的白菜炖粉条,还有几样家常小炒。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着自己亲手收获的劳动果实,只觉得这顿饭,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几天后,一个格外寒冷的清晨。

  孩子们还在睡梦中。

  罗安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窗外好像比平时亮堂了许多。

  她揉了揉眼睛,爬下床,趴到窗户前往外一看,一下子就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哥哥,哥哥,快看。”

  她回头,用气声叫着还在睡觉的罗平安。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