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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 我不是废物

  “我……我什么都不会。”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她以为外公会对自己失望透顶时,那只苍老却温暖的大手,却轻轻覆在了她的头顶。

  “傻孩子,”林岳的声音里满是心疼,“这不怪你,外公知道,大陆现在是什么环境。”

  “过去了,都过去了,不会没关系,咱们从头再学就是了。”

  外公理解她。

  舅舅们也围过来说,多大点事,重新学就是了。

  就连一向严肃的表哥林志豪都说,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他们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受宠若惊。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把对早逝母亲的思念和愧疚,全都加倍补偿到了她的身上。

  他们愿意倾尽所有,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人。

  而当家庭教师们轮番上阵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无论是语言、金融还是管理学,她都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学习天赋,几乎过目不忘,一点就通。

  那时候,连一向挑剔的家庭教师都惊叹:“林先生,沈小姐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原来,她不是废物。

  只是从前,没有人愿意真正地去发掘她。

  沈余萝从回忆中抽离,目光重新聚焦在顾煜宸那张写满担忧的俊脸上。

  这一世,是眼前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在所有人都轻视她的时候,第一个看到了她的好。

  她的心,蓦地一软。

  是的,她不是废物。

  上一世,她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可惜,她那开了挂一般的人生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沈余芯那个毒妇给亲手终结了。

  滔天的恨意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沈余萝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了下去。

  而这辈子的她呢?

  她还是那个什么都不会,连饭都烧不好的沈余萝。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因为她能记住几个人的口味这样的小事,就真心实意地觉得她厉害。

  顾煜宸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心又一次揪紧了。

  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男人的掌心滚烫,像是带着电流,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沈余萝猛地一颤,抬眼望向他。

  “你本来就很厉害。”

  顾煜宸的黑眸深邃如夜,里面映着她小小的身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笨拙地组织着语言,似乎想把心里所有的好都掏出来给她看。

  “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就算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在我眼里,你也像是沙滩上那颗最亮的珍珠。”

  “别人或许会被沙子迷了眼,看不见你。”

  “但我能看见。”

  “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轰的一声。

  沈余萝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点着了火,瞬间烧了起来,烫得惊人。

  这男人……

  平时闷得像个葫芦,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羞赧和那快要溢出来的甜意。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

  顾煜宸看着她绯红的耳垂,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他没再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两人一路无话,但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氛围,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动人。

  回到家属院的小楼,两人开始为明天的聚餐忙碌起来。

  沈余萝一眼看到了桌上的空玻璃瓶:“瓶子找来了?那我去供销社打点酱油和醋。”

  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站着别动。”

  顾煜宸拿过她手里的瓶子,沉声命令道。

  然后他转头朝门外喊了一声:“铁立!”

  “到!”

  一个皮肤黝黑、身板挺直的年轻警卫员立刻从门外跑了进来,站得笔直。

  “去供销社打点醋和酱油。”

  顾煜宸把玻璃瓶递给警卫员赵铁立。

  “是,首长!”

  赵铁立接过瓶子,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

  沈余萝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出声喊住他。

  齐莹莹那张被吓得煞白的脸,瞬间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可不想一觉醒来,嘴里也多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土特产”。

  “那个……赵铁立同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你打完酱油,能不能顺便帮我看看供销社有没有卖那种……就是,驱虫的药?”

  “蝎子、蜈蚣什么的,都能驱走的那种!”

  她越说越认真,小脸都绷紧了。

  赵铁立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好的嫂子,我记下了!”

  看着警卫员跑远的背影,沈余萝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远在几十里地之外的村里。

  沈余芯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毒辣的太阳悬在头顶,像是要把人烤化。

  她已经五年没有干过这么重的农活了。

  如今再拿起锄头,那沉重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手臂像是要断掉一样。

  纤细白嫩的手上,早已磨出了一个个血泡,有的破了,钻心地疼。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

  最难熬的,是知青院里那些若有似无的排挤和鄙夷。

  跟她一起来的那几个知青,早就把她在火车上的“光辉事迹”传遍了。

  什么看上自己的堂姐夫,不知廉耻。

  什么明明是寄人篱下的穷亲戚,还反过来说自己才是主人家,收留了堂姐。

  这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时时刻刻扎在她心上。

  每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知青院,迎接她的,永远是冰冷的白眼和刻意的孤立。

  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

  但沈余芯没有哭,也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释。

  她只是沉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她在等。

  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她彻底翻身,赢得好口碑的机会!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沈余萝他们家的厨房里,已经响起了“梆梆梆”的切菜声。

  顾煜宸高大的身躯围着一条不甚合身的围裙,正专注地处理着案板上的食材。

  他握刀的手,稳得像磐石。

  那双曾握过钢枪、拆过炸弹的手,此刻切起土豆丝来,竟是根根分明,粗细均匀,堪比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