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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一个平日里手脚最麻利的伙计,“啪嗒”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抹布,低着头,快步从夕泪楼里跑了出来。

  “陈管家,我……我愿意过去!”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那陈管家满意地点点头,“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凤凰阁的人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夕泪楼的伙计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出去,走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凤凰阁。

  食客们哗然一片,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议论纷纷。

  金灵儿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抖。

  “顾先生!查清楚了!这凤凰阁的背后,是京城一个叫慕容商号的,就是慕容家的产业!”

  危机,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夕泪楼的大堂,一片狼藉,人心惶惶。

  近三分之一的伙计被当众挖走,其中还包括两名跟着顾轩学过几手绝活的大厨。

  这是釜底抽薪!

  梦夕泪站在二楼的栏杆旁,看着楼下那些留下来的伙计脸上那不安和动摇的神情,一张小脸煞白。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犀利,如此不讲道理的商业攻击。

  夜。

  顾府。

  梦夕泪扑在顾轩的怀里,压抑了一整天的委屈,终于化作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夫君……怎么办……他们太欺负人了……”

  “他们有钱,有御厨,我们斗不过他们的……夕泪楼,是不是要完了……”

  她哭得像个孩子。

  顾轩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等她哭声渐歇,他才轻声开口。

  “他们能挖走伙计,能模仿菜品,甚至能用钱砸来更多的客人。”

  顾轩捧起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但是,夕泪,有一样东西,是他们永远,永远也夺不走的。”

  “你猜,是什么?”

  顾轩的那个问题,在梦夕泪的脑海里回响了一整夜。

  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凤凰阁永远也无法复制的?

  是菜谱吗?

  不对,只要有心,总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是人情味吗?

  可在三倍,五倍的工钱面前,人情味显得那么脆弱。

  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道光亮照进屋内时,她猛地坐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

  是故事!

  是“夕泪楼”这三个字背后的故事!

  是她和夫君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守的这份情感!

  这才是夕泪楼的魂!是任何金钱都买不来,任何人都模仿不走的!

  第二天,梦夕泪召集了所有剩下的伙计。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宣布加薪,来挽留大家。

  然而,她的决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从今天起,我们不跟他们比工钱,也不跟他们比排场。”

  “我们要推出一套全新的菜单,夕泪楼·忆江南。”

  “每一道菜,都会附上一张卡片,上面会写着这道菜的故事,写着我和夫君的故事。”

  “我要让所有来吃饭的客人知道,他们吃的,不只是一道菜,更是一份情。”

  ……

  聚仙饭庄。

  李维一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拎着酒壶,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听说了吗?那梦夕泪被逼得没办法,居然开始卖弄起那些情情爱爱的小把戏了!”

  “真是笑死老子了!在慕容家的绝对实力面前,搞这些女人家的小聪明,有什么用?”

  梦南锋在一旁谄媚地倒酒,满脸的幸灾乐祸。

  “就是!我看那夕泪楼,不出三天,就得关门大吉!”

  同一时间,凤凰阁的雅间内。

  陈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张屏风前,汇报着情况。

  “……那梦夕泪果然没什么见识,竟然想出了用故事卖菜的蠢法子。”

  屏风后,传来一个阴柔的,不辨男女的声音。

  “哦?有点意思。”

  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砸钱,只是第一步。既然他们想玩故事,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去,把京城最好的说书先生请来。再放出消息,就说……凤凰阁这三个字,是我慕容家的公子,为了纪念一位求而不得的京城第一才女,才取的名字。”

  “我要让整个太平郡的人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风雅,什么叫真正的痴情。跟我们慕容家的故事比起来,他们那点乡下男女的私情,算什么?”

  陈管家眼睛一亮,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高!实在是高!主人英明!”

  “还有。”屏风后的声音变得冰冷,“那个顾轩,有什么动静?”

  “回主人,他一直待在顾府,并未出面。”

  “很好。让他再蹦跶两天。”

  “公子说了,这小子手里的墓图残片肯定藏着掖着呢,慢慢将其玩死,让他乖乖交出墓图残片,那样才好玩嘛……”

  另一边,顾轩没有理会街面上的风风雨雨。

  凤凰阁请来说书先生,高谈阔论着京城贵公子的风流韵事,引得满堂喝彩。

  夕泪楼则在梦夕泪的坚持下,安静地讲述着属于她和顾轩的小故事,虽不热闹,却也留住了一批真正喜欢这份温馨的食客。

  战局,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顾轩只是每天在街上闲逛,偶尔会驻足在凤凰阁的对面,看着那座奢华的楼阁,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金灵儿和梦夕泪只当他是在为生意发愁。

  只有顾轩自己清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凤凰阁门口一个新来的杂役身上。

  那杂役很年轻,负责清扫台阶和倒泔水,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可他握着扫帚的姿势,五指稳定,指节分明,那不是一个杂役该有的手,而是一双常年握着兵器的手。

  他每次转身,脚尖先动,脚跟落地无声,这是顶尖刺客才会有的习惯,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行动时发出的声响。

  最重要的是,顾轩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混杂着铁锈和断肠草的味道。

  墨谷。

  只有墨谷的杀手,才会用这种特殊的毒药淬炼兵器。

  商战只是阳谋,刺杀,才是真正的后手。

  慕容家,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