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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顾轩二人已离开拍卖会。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行驶。

  车厢内,顾轩没有理会窗外的街景,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块泛黄的羊皮残片上。

  上面的纹路古老而诡异,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又像是山川河流的缩影。

  他反复摩挲,试图从那粗糙的质感和复杂的线条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然而,什么都没有。

  残片一共八块,此刻只有残缺的一角,根本无从下手。

  必须集齐。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夫君。”

  梦夕泪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轻轻响起。

  她看着顾轩专注的侧脸,小手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我们……我们真的不去金家的宴席吗?”

  顾轩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那块羊皮。

  “嗯。”

  “可是……”梦夕泪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金小姐她……毕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还白拿了那么多东西,连顿饭都不吃,会不会……太不给人家面子了?”

  她的小脑袋里,只有朴素的道理。

  受人恩惠,理当回报。

  金家那么大的家族,金小姐又那么和善,自己夫君却当众拒绝了人家的好意,这让她坐立难安。

  万一,金家因此恼了他们怎么办?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顾轩终于抬起头,将羊皮残片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按了按。

  他的身体,等不了。

  梦夕泪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更是不解。

  有什么事,比和金家打好关系更重要?

  难道,夫君他……真的像外面那些人说的一样,只是运气好,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了?

  “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委屈和担忧。

  以前的顾轩,绝不会如此“狂妄”。

  顾轩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一动。

  他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这副身体,正被“霜寒咒”日夜侵蚀,若找不到药王墓,或许活不过三年。

  这些事,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沉重。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请她吃饭,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梦夕泪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顾轩那张认真的脸,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天大的面子?

  夫君他……好像真的变了。

  是因为今天在拍卖会上,太顺风顺水了吗?

  “以后,你会习惯的。”

  顾轩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马车继续前行,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

  与此同时,另一辆更加华丽的马车里,气氛却与寒冬无异。

  李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拳砸在身前的枕头上。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那顾轩走了什么天杀的**运!凭什么!他凭什么!”

  杨环坐在一旁,那张刻薄的脸上,满是怨毒。

  “就是!一个穷鬼,一个被我们梦家赶出去的废物!白捡了四百多万两的东西!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梦南锋更是满脸的嫉妒与不甘,声音尖利。

  “还有那块地!太平郡城南的地!一百万两啊!就这么给他了!他会干什么?他配吗?他能在上面种出金子来吗?我看他连红薯都种不明白!”

  车厢内,充斥着无能狂怒。

  “都给我闭嘴!”

  一声低喝,让杨环和梦南锋瞬间噤声。

  梦德阳扶着额头,脸色铁青,他缓缓放下茶杯。

  “吵有什么用?能把地吵回来吗?”

  杨环不服气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难道就这么算了?那可是一百万两的地啊!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小畜生?”

  梦德阳冷笑一声。

  “便宜他?那也要看他吞不吞得下。”

  他环视了一圈车内的人。

  “他有地,不假。可他有钱在上面修葺楼宇商铺吗?”

  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脑中的迷雾。

  李维的眼睛,瞬间亮了。

  “您是说……”

  “对啊!”梦南锋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那废物就是个空架子!他哪来的钱搞建设!那块地在他手里,就是一块废地!”

  杨环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贪婪的神采。

  “你的意思是……”

  李维已经按捺不住,他向前凑了凑,脸上带着兴奋的潮红。

  “我们可以……跟他合作?”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块土地上拔地而起的万丈高楼。

  “就由他出地!我们李家和梦家,共同出资,负责所有的修葺和运营!”

  “他一个穷鬼,什么都不用干,就能白拿分红,他没理由不同意!”

  杨环立刻接话,声音尖酸。

  “分红?凭什么给他分红?地皮都是白捡的!给他一成就不错了!不,半成!爱要不要!”

  梦南锋连连点头,满脸的幸灾乐祸。

  “对!就给他半成!让他当个出地皮的冤大头!我们才是真正赚钱的人!”

  梦德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没有说话。

  半成,都太多了。

  到时候,账目怎么做,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他要让顾轩,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车厢的角落里,梦夕颜始终没有说话。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张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合作?

  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算计一块别人“运气好”得来的土地?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

  这就是她的家人。

  市侩,贪婪,短视。

  可……那块地,是太平郡未来的中心。

  谁能拿下它的开发权,谁就能在青州的商界,一步登天。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陷入了掌心。

  “说干就干!”李维已经迫不及不及,“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把这件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梦德阳点了点头。

  “也好。”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打听来的地址,疾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

  太平郡城东,一处僻静的街区。

  马车缓缓停下。

  “就……就是这里?”

  杨环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

  车夫恭敬地回应。

  “夫人,问了好几个人,都说顾先生的府邸,就在此处。”

  李维、梦德阳等人,也相继下了车。

  他们站在原地,齐刷刷地抬起头。

  只见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府邸。

  朱红色的高大门楼,门口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高高的院墙向两侧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头。

  整个府邸,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和威严。

  “这……这是顾轩的家?”

  梦南锋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杨环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一个孤儿,一个废物赘婿,哪来的钱买这种地方!”

  李维也彻底呆住了。

  他家的宅子,在青州也算得上是豪宅,可跟眼前这座府邸比起来,简直就是个茅草屋。

  梦德阳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认知。

  唯有梦夕颜,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门楼上方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

  顾府。

  那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仿佛蕴**千军万马,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梦德阳喉结滚动,他定了定神,迈步上前,抬起手,叩响了那厚重的朱红大门。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