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屑纷飞。

  厚重的大门轰然砸在墙上,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直掉。

  厅堂内瞬间死寂。

  杨环高举的鸡毛掸子僵在半空,梦德阳**胡须的手指也停了住,而跪在地上的梦夕泪,则挂着满脸泪痕,愕然回头。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踏过破碎的门槛,携着一身冰冷的杀气走了进来。

  顾轩连看都未看主位上的二人,径直走到梦夕泪跟前。

  他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瑟瑟发抖的女孩从地上扶起,护在自己身后。

  整个过程,他沉稳安静,却让厅内的空气压抑到凝固。

  “顾轩!你好大的胆子!”

  杨环最先回过神,尖锐的声音刺破了死寂。

  “你个被休了的废物,敢踹我梦家的大门!”

  顾轩这才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上蹿下跳的杨环,直直钉在梦德阳身上。

  “梦大人。”

  他开口,称呼疏离又冰冷。

  他现在与梦家已无关系。

  “家法?这就是你梦家的家法?”

  梦德阳脸色一沉,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放肆!你我早已没有翁婿之名,你现在擅闯民宅,还敢质问我?”

  “擅闯?”

  顾轩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及眼底。

  “我与夕泪的婚事未了,来接我未来的妻子,怎么就成了擅闯?”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股尸山血海中浸泡出的煞气,压得梦德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反倒是梦大人,对我未来的妻子动用私刑,我倒想问问,这朝廷的律法,还管不管得了你这个知县?”

  “你……”

  梦德阳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涨红,他没想到顾轩的嘴皮子这么利索,句句都拿官职和律法来压他。

  “好个伶牙俐齿的白眼狼!”

  杨环见丈夫落了下风,立刻跳脚。

  “你少拿大道理压人!我教训我梦家的女儿,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想娶她?可以!五千两聘礼,一文钱都不能少!”

  杨环双手叉腰,仿佛又找回了底气。

  “拿不出来就滚!别在这儿碍眼!”

  “五千两。”

  顾轩重复着这个数字,语气里全是嘲弄。

  “我倒是好奇,当年我替梦南锋参军,九死一生。要是我死在战场上,朝廷给的抚恤金,能有五千两?”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梦德阳和杨环的心口。

  他们当然算过。

  一个小小子爵的抚恤金,不过几百两,连五千两的零头都够不上。

  “你提这个做什么!”

  杨环恼羞成怒地尖叫。

  “那是你自愿的!是你为了报答老太太的恩情,自己要去替南锋送死的!”

  “报恩?”

  顾轩的音量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我的恩,只报给梦老太太一人!和你们这群豺狼,有什么关系?”

  “我浴血奋战,你们坐享其成!我九死一生,你们盘算着抚恤金!现在我活着回来了,带着军功爵位,你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扑上来就想咬一口!”

  他再次逼近,死死盯着梦德阳。

  “梦大人,我再问你一遍,爵位乃天子亲授,功勋傍身,不可转让,不可买卖!”

  “你身为朝廷命官,唆使家人强索我的爵位,想让你那个废物儿子冒名顶替,这在大乾律法上,该当何罪?”

  梦德阳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怕了。

  顾轩说的每一个字,都踩在他的命门上!

  这事要是捅出去,他丢官是小,全家都可能人头落地!

  眼看气氛要被顾轩彻底压制,梦夕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顾轩身后冲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爹,娘!求你们别再逼姐夫了!”

  “你们这样,和卖女儿有什么两样!”

  这一声哭喊,彻底点燃了杨环。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

  “卖女儿?梦夕泪,你也配?”

  杨环脸上满是鄙夷和刻毒。

  “你一个婢女生的**种,也敢自称是梦家的女儿?你以为那五千两,是卖你的钱?”

  她恶狠狠地瞪着顾轩,一字一顿地吼道。

  “你想得美!五千两,是让你顾轩再次入赘我梦家的钱!你娶了她,就得住在我梦家,你的爵位,你的荣光,以后都得姓梦!”

  这话一出,梦夕泪如遭雷击,浑身的血仿佛瞬间被抽干,脸上一片死灰。

  入赘……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比卖了她,还要狠毒千百倍。

  杨环看着两人震惊的样子,心里得意至极,嘴角的弧度越发恶毒。

  “当然,你们要是不想入赘,想带着这个小**人双宿双飞,和我梦家断绝关系,也行。”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顾轩面前晃了晃。

  “一万两!”

  “拿出一万两白银,你们现在就可以滚出梦家!不然,就把你的子爵爵位让给南锋,我也放你们走!”

  一万两……

  梦夕泪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是个死局,一个根本无解的死局。

  她绝望地看向顾轩,只剩下无尽的歉意。

  是她,是她害了顾轩。

  可预想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在顾轩脸上。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杨环,平静的表情下,风暴正在酝酿。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低,却带着一股让人心头发毛的寒意。

  “一万两,就想买断她和梦家的关系?”

  顾轩缓缓转身,用拇指轻轻擦去梦夕泪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绝世珍宝。

  “夕泪,在我心里,你是无价的。”

  一句话,让梦夕泪的泪水再次决堤。

  顾轩替她理了理鬓边的乱发,这才重新面向那对贪婪的夫妻,声音冰冷入骨。

  “但既然你们开了价,我应下了。”

  “一万两,我给。”

  “希望你们拿到这笔钱的时候,不要后悔。”

  梦德阳和杨环都愣住了,他们完全没想到顾轩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一万两,他真能拿得出来?

  是虚张声势,还是……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家丁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连礼数都忘了。

  “老爷!夫人!不……不好了!是……是……”

  “郡……郡守家的王公子来了!”

  家丁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恐和困惑。

  “他……他带了好几车礼物,把咱们家门口都堵死了,说是……说是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