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死死抱住沈老爷的腿,任他怎么打都不肯撒手。

  “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沈家啊。”

  “那宁家和户部尚书家关系密切,若女儿嫁给裴烬,和宁家小姐争宠,才是毁了您,毁了沈家的基业。”

  户部统管商税,沈家得罪不起。

  落在沈知意身上的拳头终于停了,沈老爷皱起眉:“此话当真?”

  “女儿岂敢骗您。”

  沈老爷的眼珠子转了几轮,突然堆起笑脸,瞬间变了个人。

  “好了,爹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才告诉爹。你要是早点说,爹也能早些为你谋划。”

  沈老爷拍拍她的肩膀,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仿佛刚才他和沈知意只是玩闹一场。

  “今日之事,是爹误会你了,裴家那边你且应付着,容爹仔细考量,再做定夺。”

  说完,让人带沈知意回房去了。

  等人走后,沈老爷招来管家,让管家去查宁家和户部尚书的关系。

  “老爷,您不信小姐?”

  沈家谁不知道沈知意是个木头性子,最听老爷的话,怎敢骗他。

  “老子谁都不信,只信自己。那赔钱货若敢耍花招,我定打死她。”

  ……

  沈知意刚走到院门口,她娘周氏和弟弟沈明堂就哭着出来接她。

  她被扶进房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周氏心疼地看着她背上的伤口,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儿啊,疼不疼?”

  沈明堂攒紧拳头,眼神里杀意迸现。

  “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姐姐,等我长大,我一定杀了沈万千,替你和娘报仇!”

  “嘘。”沈知意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张望几眼,确定没有外人在,才松开手。

  她小心叮嘱。

  “明堂,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被爹发现你在装傻,你会死的。”

  装傻是她的主意。

  她不想弟弟和她一样,沦为她爹敛财的工具。

  所以在弟弟刚出生时,她就买通大夫,让他爹相信弟弟是个**。

  沈明堂很听话,这些年伪装得很好。

  她爹彻底放弃弟弟,从不过问他的死活,这才让沈明堂得以正常长大。

  “姐姐放心,你教的我都记得:在没有绝对实力扳倒沈万千之前,不能让他发现。”

  明堂虽然才八岁,可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智都远超同龄人。

  看着沈明堂,沈知意的心里暖暖的,身上的疼都缓解不少。

  周氏看着沈知意处处为弟弟谋算,更心疼了。

  她拿来热毛巾,小心地替沈知意擦掉脸上的血渍。

  “裴家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这裴烬考上状元,就变卦了呢。”

  沈知意把头埋在枕头里。

  裴家对沈家一直都只是利用。

  若裴烬只是考个进士,裴家还要指着沈家,说不定真会兑现承诺娶她进门。

  可偏偏裴烬高中状元,还被宁家榜下捉婿。

  和宁家一比,沈家就不够看了。

  在揭榜当天,她就预感裴烬会放弃自己。

  她早早给自己规划退路,才能在预感变成现实的时候,及时抽身。

  这般残酷的真相和冷漠的算计,她不想告诉母亲。

  “娘亲,我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您就不要操心了。”

  周氏满面愁容。

  “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呢。”

  “不然我去求求你爹,让他再给裴家塞点银子争取争取?做不了大的,做小的也行啊。”

  “给人做妾,总比进门当寡妇强。”

  沈知意叹息一声,抓起周氏布满老茧的手。

  “娘,您给人做了半辈子的妾,纵然大夫人走了,您被扶正,可爹有拿你当妻子对待么?”

  她爹高兴了打人,不高兴了也打人。

  在这个家里,除了她,就数她娘挨的打最多。

  “裴烬和你爹不一样,他出身高门大户,有修养,会对你好的。”

  呵,高门大户说不定还没沈家干净。

  沈知意不想顶撞母亲,索性沉默。

  看女儿兴致缺缺,周氏识趣,不再多话。

  她看着女儿被血水浸染的衣服,起身抱来干净的衣裳,准备为她换上。

  沈知意蓦然想起那道提醒她的男声。

  若那个男鬼跟来了,自己**服岂不是要被他看光了!

  她赶紧抓起被子盖在身上。

  周氏急坏了。

  “慢点慢点,小心扯到伤口。”

  “娘,我饿了,你给我去做点吃的好不好,我想喝娘炖的鸡汤了。”

  “你这伤口还没上药呢。”

  “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但我现在快要饿死了。娘,求求你了。”

  周氏是个软性子,最受不了沈知意的撒娇,闻言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出门捉鸡去了。

  “堂堂,你去帮娘。”

  沈明堂知道姐姐是有意把他们支开,乖顺地点点头,跟在周氏身后退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替她拉上房门。

  等人都走了,沈知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小声询问。

  “你还在吗?”

  若不是那道声音告诉她宁家和户部尚书的关系,她真要被她爹打死了。

  不管他是人是鬼,她都想谢谢他。

  可她连问了好几声,空气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难道他只呆在祠堂里?

  那只能下次再去致谢了。

  确定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沈知意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她放任四肢摊在被窝里,感受着绵绵软软的被子包裹住自己。

  活过来的感觉。

  真好。

  ……

  深山,寒光寺,禅房。

  裴迦叶捂着胀痛的头从床上坐起来。

  半个月前,他被一道惊雷劈晕,附身到沈知意身上。之后只要睡着,灵魂就会自动离体去找她。

  这些日子,他亲眼看到沈知意追在裴烬身后做小伏低,为裴烬掏空腰包。

  他知道裴烬不可能看得上这个商女,她迟早人财两空。

  不过裴迦叶无意干涉她的人生。

  佛说,人各有因果。

  沈知意吃了亏,就会明白要远离侯府。

  所以他从未出声,一直只做个旁观者。

  直到,他听到沈知意要嫁给自己。

  且不说他已斩断红尘,不可能娶她。

  以沈知意的单纯,在吃人的侯府,又能活几天?

  他想劝沈知意放弃,却看到她被沈老爷当畜生一样暴揍。

  当发现她动了杀心,眼看要万劫不复。他终究没忍住,出声制止。

  他将只有高门贵族才知道的秘辛告诉给她。

  可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小厮打断他的思绪。

  “爷,侯府来信,说是给您谈了一门亲事,让您抽空回去见见。”

  他的脑海里立马蹦出那个伤痕累累,浑身是血的女人。

  他看也没看就将信丢进火盆里,斩钉截铁。

  “不去。”

  “可老太君说了,长房总得留个后,您就算不答应,他们也是要把人娶进门的。”

  裴迦叶头疼得更厉害了。

  裴家威胁不了他,他不想娶,有一万种方法让沈知意进不了门。

  可如今她亲眼看到沈知意的遭遇,不忍心了。

  但就算他不拦着。

  沈知意如愿离开沈家,嫁进裴府,就是好事吗?

  不过是跳进另一个虎狼窝罢了。

  聪慧如裴迦叶,人生第一次犯了难。

  他好像没办法救这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