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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府花厅内,殷宏的哀嚎声还未落下,管事就急匆匆进来禀报:

  “王爷,世子,沈时序沈大人在府外求见。”

  “什么?”殷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见不见!让他赶紧走!”

  他慌慌张张地转向安王,脸上写满了抗拒:

  “父王!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往火坑里跳啊!”

  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臂,仿佛在驱赶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就沈盈袖那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您儿子我这般风流倜傥,多少美人排着队等着呢,何必自找晦气!”

  安王殷自在重重一拍桌子,虎目圆瞪:

  “放肆!赵二姑娘还在这儿,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坐在下首的赵云敏不但不恼,反而掩唇,笑声清脆:

  “世子爷这般真性情,倒是很合我们边关儿女的脾气。”

  她眼波流转,语气意味深长:

  “不过看这情形,沈大人怕是急着来送人的,王爷和世子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殷宏立刻接话,语气充满鄙夷:

  “送人?我看他是急着把那个瘟神送出门!”

  他嫌恶地皱起鼻子,仿佛已经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我们安王府可不是收破烂的地方!”

  殷自在沉吟片刻,对管事挥了挥手:

  “让他在外面等着。”

  管事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他边走边琢磨,昨日世子对纳妾之事还无可无不可,今日就避之如蛇蝎。

  看来这沈家的算盘是要落空了。

  既然沈盈袖做不成姨娘,那他也没必要对一个七品小官客气。

  府门外,沈时序正搓着手来回踱步。

  见管事出来,他立刻堆起笑脸迎上去:

  “管事大人,王爷和世子可愿接见下官?”

  管事冷着脸,下巴抬得老高:

  “王爷和世子正在招待贵客,劳烦沈大人在此等候。”

  沈时序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寒风凛冽的府门外:

  “在、在这里等?”

  他裹了裹单薄的官袍,声音发颤:

  “这冰天雪地的,让下官站在大街上,恐怕不太妥当吧?”

  管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沈大人理解得不错,就是在这儿等。”

  沈时序顿时涨红了脸。

  他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若是被人看见像条看门狗似的守在安王府外,这脸面往哪儿搁?

  “岂有此理!”他忍不住提高声音,“我女儿马上就要进府做姨娘,你一个奴才竟敢如此怠慢!”

  他指着管事的鼻子骂道:

  “一定是你这刁奴从中作梗!本官定要禀明王爷,好好惩治你这目中无人的东西!”

  管事勃然大怒,眼角余光瞥见一辆收泔水的车正经过,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好你个沈时序!”他一把拎起泔水桶,“今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狗奴才!”

  话音未落,一整桶馊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沈时序!

  “哗啦——”

  残羹冷炙混着馊臭的汁水,将沈时序浇了个透心凉。

  一片烂菜叶不偏不倚地挂在他的官帽上,随着他颤抖的身子晃晃悠悠。

  路过百姓纷纷掩鼻侧目,指指点点。

  几个顽童更是拍手大笑:

  “快看!这里有个臭官老爷!”

  沈时序呆立当场,浑身上下滴滴答答地淌着泔水。

  刺骨的寒意和难闻的恶臭让他一阵反胃,偏偏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能哆哆嗦嗦地指着管事,活像只落汤鸡。

  管事得意地拍拍手,转身“砰”地关上府门,留下沈时序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沈时序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他下意识就想拂袖而去,这奇耻大辱让他恨不得立刻逃离。

  可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顿住。

  若是此时负气离开,万一安王突然要召见怎么办?

  如今的沈家,哪里得罪得起安王府这尊大佛?

  他深吸一口气,刺骨的寒意混着馊臭直冲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为了那半数家产,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

  忍!

  必须忍!

  他咬紧牙关,顶着满头的烂菜叶,在凛冽寒风中硬生生站定。

  单薄的官袍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冻得他不住打颤。

  馊臭味一阵阵袭来,熏得他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路过行人纷纷掩鼻绕行,投来或讥讽或怜悯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王府那扇朱红大门终于再次开启。

  管事毕恭毕敬地陪着赵云敏走了出来。

  沈时序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眉毛上都结了冰棱。

  他哆哆嗦嗦地迎上前,早没了先前的傲气:

  “赵、赵二姑娘……您怎么在此……”

  他猛然想起管事方才所说的“贵客”,莫非指的就是赵云敏?

  赵云敏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原来是沈大人。”

  她故作惊讶地挑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这般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站在门外?”

  目光掠过他满身的污秽,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这就是沈盈袖那位卖女求荣的好父亲。

  果然狼狈。

  不过他那女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事没办成也就罢了,竟还敢拿围炉宴的真相来要挟她。

  赵云敏唇角笑意渐深,却冰冷刺骨。

  不就是不想嫁殷宏吗?

  她成全她。

  不但要让沈盈袖进不了安王府的门,便是这大齐所有清白人家的门,她也休想踏进一步!

  试问,哪个体面人家会娶一个既失贞洁又命带凶煞的女子?

  “下官……”沈时序刚要开口解释。

  一阵寒风掠过,将他身上的馊臭卷向赵云敏。

  赵云敏猛地后退两步,迅速用帕子掩住口鼻。

  她眼中满是震惊与嫌恶,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殷管事!还不快带沈大人去换身衣裳!”

  她朝管事使了个眼色,随即转向沈时序,语气匆忙:

  “沈大人,敏儿先行告辞了。”

  不等沈时序回应,她已快步走向等候在旁的马车,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

  沈时序换了一身衣裳,被管事的领进了偏厅,终于得见安王父子。

  殷自在和殷宏端坐在上首,面色冷淡。

  在看到沈时序穿着一身下人奴仆的衣裳时,殷宏忍不住大大裂开嘴角:

  “哎?这是沈大人?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沈时序年轻时家穷,倒是穿过十来年穷人粗布衫。

  可自从他娶了秦可意,又借着当年秦家东风入了仕途,他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穿过这么低**的衣裳!

  毕竟秦可意嫁妆丰厚,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沈时序非常不自在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角,有心想告一状。

  可一想王府管事敢这样对自己,说不定也是殷家父子授意的,再次忍住。

  “下官眼拙,路上撞上一辆泔水车,只好托贵府管家找了一身衣裳凑合,还望王爷世子莫要见怪。”沈时序躬身行礼,陪着笑脸道。

  “沈大人这么不小心。”安王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未抬一下,“那来见本王有何贵干?”

  沈时序一脸懵逼:“王爷,下官自然是下为了小女与世子的喜事而来,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下官以为不如早日将小女接进门,然后这彩礼,也要谈谈.”

  殷宏倒抽一口冷气。

  沈盈袖白送他都不要,沈时序居然还想问他要彩礼?

  殷宏猛地将茶盏掼在桌上,茶水四溅:“彩礼?沈时序,你是不是还没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