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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四顺着沈盈袖的提示立刻扭头,大惊失色。

  屋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李四生拉硬拽着沈盈袖,同时对衣柜后的人大喝,“出来!否则老子一刀砍死你!”

  沈盈袖偷偷舒了一口气,内心居然窃喜起来。

  这就对了。

  她遇到了危险,沈枝意怎么能独身事外呢?

  李四吼完,衣柜后静默了一瞬。

  下一秒,沈枝意伸出手指在衣柜木头上不经意的敲了几下,像是在示弱:

  “好汉饶命。”她声音怯怯的,从衣柜后小心翼翼的露出半只胳膊,“我,我马上出来……”

  屋外,楚慕聿在听到沈盈袖那一声大叫后,眼底爆发出阴寒的冷意,放在身侧的拳头猛然攥紧!

  “弓箭手准备。”楚慕聿对随山道。

  随即,他自己拿起了随山手里的银色大弓,纵身跃上了院里的梧桐树,徐徐拉开上弦。

  骨腕轻响。

  弓尾细碎的白羽扫在他的脸侧,箭头的金属反射出他森冷的眸光。

  随山仰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大人,门窗紧闭,无法窥测到里面逃犯所在方位。”

  倘若一放乱箭,屋里的逃犯死路一条,可两位沈姑娘也……

  “再等等。”楚慕聿哑声吩咐。

  随山退到一侧,与弓箭手站在一起。

  楚大人要等什么呢?

  楚慕聿拉弓站在粗大的树枝上,眼神坚毅,唇角紧抿。

  方才他听得真切,屋子里传出了三声有节奏的敲击。

  那一定是沈枝意在暗示自己寻找方位。

  据沈盈袖的瞎嚷嚷,他可以推测出屋子里的大概情形。

  沈盈袖被李四劫持。

  沈枝意躲在衣柜后面,如今被发现了。

  李四马上就会让沈枝意走出来,将两个姑娘绑在一起当作人质。

  根据刚才沈枝意的敲击提示,他如今站的方位,居高临下正对着一扇窗。

  想必窗后就是沈枝意的衣柜附近。

  只要那扇窗被推开。

  他便能一箭射中屋子里的李四。

  只是,沈枝意会有办法推开窗而保证屋子里其他人的安全吗?

  一贯万事处变不惊的内阁长老,刑部尚书楚大人,突然觉得手心里浮出一层薄汗。

  屋内。

  沈枝意抱着还未缝制好的衣裳从衣柜后缓缓走了出来。

  光影交替中,映出她不施脂粉,云低鬓鬓,月淡修眉。

  李四眼前一亮。

  衣柜后的女子比他手里的女子美得清新脱俗多了。

  这且不说,单是她沉静的容颜,就比沈盈袖刚才老母坐碎了鸡蛋一般的惊恐表情看起来顺眼许多。

  只可惜如今不是风流的好时机。

  李四暗叹了一声,忍不住放缓了声音,“你近前来一点,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杀你。”

  沈枝意乖顺的点头,抱着衣裳朝他缓缓的走去。

  一张清婉的美人面,花面交映,就那么光耀玉润的离他越来越近。

  叫他几乎睁不开眼。

  尤其是她唇角还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笑得他连手里的刀都握不住。

  沈枝意面容沉静,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突然。

  她将手里的衣裳朝李四兜头罩了下来!

  李四眼前一黑,手忙脚乱的撕扯着。

  沈盈袖被推倒在地,吓的四肢并用想逃,却发现惊吓过度,手脚像灌了铅无法挪动。

  说时迟那时快,沈枝意转身往回跑了两步。

  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窗户!

  楚慕聿!

  前世你能听懂我的暗语,这一世,你也一定能!

  “嘎”一声。

  窗户大开。

  对面的梧桐树上站着的男子直直映入沈枝意的眼帘。

  他手里稳稳握着银色大弓迎风岿然不动,拇指转动间,露出了弦后锐利萧杀的眼睛。

  与前世一模一样!

  沈枝意也如前世那般,侧过了头颅。

  像是默契配合过千百次一般,楚慕聿手里的弓弦霎时响起!

  嗖!

  一支箭如白虹贯日,自高处俯冲而下!

  尖鸣声擦着沈枝意的发梢掠过,直奔屋子里的李四而去!

  李四刚把罩在头上的衣裳扯下。

  突觉头顶“噗嗤”扎入东西。

  他诧异的抬头,只见一支长箭插在自己眉心。

  箭尾在他的目光中颤颤。

  一滴血从他眉心滴落,掉进眼眶里,迅速将他的眼睛染成了刺目的大红色。

  李四轰然倒地!

  地上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溅起烟尘,弥漫着沈盈袖呆滞的脸庞。

  楚慕聿从高空飞跃而下,身姿矫健的穿过窗台,落在沈枝意的面前。

  凤目线条迤逦,盯着沈枝意一动不动,薄唇矜持微启,“沈二姑娘,你没事吧?”

  沈枝意摇头,可眼里的泪花却随着她的摇头甩了出来。

  飞溅在楚慕聿的手背上。

  楚慕聿只觉得手背像是被热油烫了一般,疼得厉害。

  “我没事。”沈枝意抽噎着,指着李四的尸体道,“可是给楚大人做的衣裳坏了。”

  李四手里拽着沈枝意给楚慕聿做的那身未做完的衣裳。

  大红色的缎面浸染着凶犯的鲜血。

  指定是不能要了。

  沈枝意伤心,是因为她花了许多心思绣了一副仙鹤在上面。

  本想着借此让楚慕聿记在心里,却没想到拿来杀了凶。

  真是可惜啊……

  楚慕聿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女子。

  他自科考入仕,先走的是边关从军,后入刑部掌刑律。

  每日打交道的要么是沾满血腥的敌军将士,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哪怕抓进大牢的有女人,那也是江湖上的一些黑寡妇。

  他哪里应付过沈枝意这样的。

  时而狡黠灵动让他心动,时而楚楚可怜惹他心怜。

  楚慕聿没忍住,抬手替她抹去眼角的一滴泪。

  “坏了可以再做,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他哑声道。

  沈枝意怔住了,呆呆地抬眸看他。

  男人指腹略显粗糙,碰在她的脸侧处微微发痒。

  她听不明白,楚慕聿说的等,似乎不像是在等她做另一件新衣?

  “可是。”沈枝意抽抽搭搭的,得寸几尺的撒娇,“那匹料子是京城云裳阁唯一的一匹,举世无双,与楚大人最配,如今却没了……”

  楚慕聿呼吸重了些,“我给你再寻一匹更好的。”

  沈枝意满意了。

  如此,她与楚慕聿便更加纠缠不清了。

  他们身后传来沈盈袖狼狈的声音,“枝枝,我的脚扭了,二哥也撞晕了,家人为重,你还是先别管你的衣裳了,快去请大夫来。”

  沈枝意仿佛刚记起她,闻言歉意无比道:“都怪我,情急之下只顾着擒凶,竟然让姐姐受了伤……我是为了公事,姐姐不会怪我吧?”

  沈盈袖咬着牙摇头,“怎么会?我一向也是教你公事为重的。”

  什么公事?

  她敢肯定,倘若刚才楚慕聿没有一箭**李四,待李四挣脱开来,第一个便是动手杀了近在迟尺的她!

  而沈枝意呢?

  她那时候早就从窗户跳出去逃了吧?

  随山带着人冲了进来。

  楚慕聿吩咐随山把李四尸体抬出去,又对沈枝意颔首,“我先处理逃犯,大夫随后就到,至于凌海大师,明日我就带你去见他。”

  屋子里就剩了沈盈袖和沈枝意,床上躺着依旧昏迷的沈长宇。

  沈盈袖不装了,面容扭曲:

  “妹妹方才把衣裳丢在恶人头上时,似乎没有想过他的刀会从我的脖颈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