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席间笑语稍歇。

  沈枝意忽然纤指扶额,身子轻轻一晃。

  她撑住桌沿的素指微微发颤,脸颊飞起异常红晕,眸中水光潋滟,一副不胜酒力的娇柔模样。

  一直紧盯着她的沈盈袖心头狂喜!

  中了!

  这**人终于中招了!

  她强压兴奋,立刻换上担忧表情,声音拔高:“妹妹?你怎么了?可是醉了?”

  沈枝意眼神迷离地望过来,软软哼唧:“唔…头晕……姐姐,这酒好厉害……”

  她胡乱点头,呼吸微促,“妹妹…献丑了……”

  憨态可掬,让人侧目。

  沈盈袖迫不及待起身搀扶:“那你快别强撑了!姐姐这就扶你回房歇息!”

  她的手刚碰到沈枝意,就被反握住。

  沈枝意仰起绯红小脸,眼神懵懂天真,软糯反问:“回房?姐姐要带我去哪里呀?”

  她轻轻扯住沈盈袖衣袖,像个孩子般发出致命一问:“沈府……还留着我的卧房吗?”

  席间瞬间寂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钉在沈盈袖脸上!

  沈府修葺时,把沈枝意的旧院并入了沈盈袖的居所,

  此事在泥瓦匠和王兴的推波助澜下早就被人知晓。

  沈盈袖脸上假笑彻底僵死!

  她感觉脸颊火辣,如坐针毡。

  “自然……自然有的!”她硬着头皮狡辩,语气干巴,“妹妹醉糊涂了!你的院子一直留着,快随姐姐去休息吧!”

  她手上用力,只想尽快逃离这尴尬境地。

  “等等!”

  一声清亮大喝响起!

  秦朗猛地站起,眉毛倒竖。

  “表姐你没事吧?”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沈枝意身前,毫不客气地对沈盈袖嚷道:“你拉她去哪?我表姐现在住秦府,她喝醉了由我送回去,**们沈家什么事?”

  他嗓门洪亮,顿时吸引全场注意。

  沈盈袖心头一慌,急忙道:“秦朗表弟,你别大惊小怪啊!如今宴席未散,你们就先行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沈府招待不周呢!”

  “况且妹妹她曾经在沈家长大,这里也是她的家,她喝醉了,回自己卧房歇息一会有何不可?”

  沈枝意的话合情合理,秦朗实在无法反驳。

  可他就是担心沈枝意会出事。

  楚慕聿和容卿时此刻走离席了,他就是秦家唯一的男丁。

  他得护住秦家所有的女子。

  他上前一步正想坚持,沈星河却横插一脚,端着酒杯挡住了他:

  “哎,你担心什么,我们也是枝枝的兄妹,秦小公子把枝枝看得这样紧,让其他人怎么想?”

  “还以为我们沈家会苛待枝枝呢!”

  秦朗冷哼一声,“难道不是么?”

  沈星河瞬间灰头土脸,暗骂秦朗不给面子。

  他磨了磨牙,勉强笑道:“今日京中世家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能把枝枝怎么样?”

  他把酒杯抵到了秦朗身前,阴沉沉的开口,“秦小公子,上次你打了我的事还没完呢,难不成你今日要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再跟我打一架?”

  秦朗顿了顿。

  他虽然冲动,可是不傻。

  当众打架让人诟病,若是沈星河再被自己打出个好歹来报官。

  就是楚慕聿也不好明着护自己。

  秦朗悻悻然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沈星河大笑,“好!秦小公子好酒量!再喝一杯!”

  秦秋池急忙起身:“沈大姑娘,其实我们几人也喝得差不多了,都想回去先行告退,不如……“

  沈长宇依依不舍的看着秦弄溪,“秦三姑娘,你们就要走了吗?”

  “我不走!”秦弄溪痴迷的回看着他,急的直瞪眼,“大姐二姐,你们怎么回事?表妹同盈袖姐姐他们才是亲兄妹啊!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们兄妹化解往日恩怨,我们秦沈两家也好不容易相处融洽,你们急着走什么?”

  秦秋池张了张嘴,头疼的看着秦弄溪。

  这丫头怎么又吃错药了?

  秦泽兰刚想说话,就听到赵云敏跋扈的指挥着:“行了!不就是醉酒歇息罢了,搁这儿磨磨唧唧这么久,扫了大家的兴!”

  她对沈盈袖横眉竖目道:“沈大姑娘,赶紧将人扶下去,再让人煮些醒酒汤来伺候着。”

  沈盈袖得了命令,几乎是硬拖着哼唧不断的沈枝意匆匆离席。

  秦朗急得跳脚,拔腿就想追,又被沈星河一把搂住肩膀。

  “表弟!来来来,陪哥哥我再喝一杯!枝枝睡一觉就好!”

  沈星河笑容满面,手上力道却不小,硬是将秦朗绊在原地。

  秦朗暴跳如雷,“谁是你表弟!你少在这里乱攀亲戚!”

  秦秋池被秦弄溪抱着胳膊不停的摇晃,“大姐,咱们再呆一会儿吧!我还没吃够呢,这沈府的菜不错啊!”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秦秋池气得用指头狠狠戳她额头。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银子呢!

  可惜被耽搁了这一刻,沈盈袖早带着沈枝意消失无踪了。

  秦秋池无奈的直叹气。

  如今只盼着楚大人快些回来了。

  表妹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秦泽兰焦急的**手里的帕子。

  她心知不妙,沈家众人的反应,还有赵云敏的帮腔,让她意识到沈家果真是个鸿门宴。

  要是表妹在沈家出事,他们几个人一定会终生难安的。

  秦秋池咬着牙,趁众人注意力都被纠缠的秦朗和秦秋池吸引,将手绢“不慎”掉落在地,然后自然地俯身去捡。

  借着这个弯腰低头的掩护,她灵巧地挪到席位后方,沿着阴影处快速溜出了正厅。

  一离开众人视线,秦泽兰立刻提起裙摆,加快脚步。

  她必须尽快找到楚慕聿!

  沈府临水的僻静水榭。

  夜色将水面染成浓墨,檐下灯笼投下微弱晃动的光晕。

  楚慕聿负手立于雕栏旁,身姿挺拔如松。

  他沉默地望着漆黑如镜的湖面,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容卿时则慵懒地倚靠在朱红的廊柱上,指间一枚羊脂白玉佩被不紧不慢地摩挲把玩着。

  他面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浅淡笑意。

  只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捉摸不透的幽深。

  “中猝之症?昆仑青?”容卿时微微挑眉,语气听起来依旧温和,“如此说来,还有第四位储君人选,至今深藏水下?”

  楚慕聿缓缓转过身。

  廊下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更显其目光深邃迫人。

  “时局暗流汹涌,潜龙在渊未必是虚言。”他声线低沉平稳,“容世子,楚某以为,你我或可暂搁争议,合作一次。”

  他略一停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容卿时脸上。

  “先将这藏在暗处的第四人,揪出来。”

  容卿时闻言,脸上那抹温文笑意未减,反而更深了些。

  只是唇角勾起的弧度,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邪气。

  “哦?”他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事情,“楚大人竟也有主动向我容家示好的一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舌尖轻轻顶了顶腮帮,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那点玩世不恭瞬间被锐利取代。

  “只是……楚大人向来算无遗策,从不做亏本买卖,此番助我容家揪出隐患,送上如此一份‘大礼’,所图想必非同一般。”

  他站直了些身体,依旧倚着柱子,却像优雅的猎豹进入了谈判状态。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楚大人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楚慕聿高大的身形在廊下投出极具威慑力的修长黑影。

  他并未立刻回答,沉默的几息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终于,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刃划破夜色:

  “我要你,娶了赵云敏。”

  话音落下。

  容卿时脸上慵懒的面具骤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