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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孤毫不犹豫地回答:“打断它的腿,或者,直接宰了。”

  “没错。”

  江澈用木炭在巴图和土默特之间,画了一条代表进攻的箭头。

  然后,他从马哈木那个圈里,又画出一条更粗的箭头,狠狠地劈向巴图的后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巴图是螳螂,土默特是蝉,而马哈木,就是那只自作聪明的黄雀。”

  章武看着那张简陋的图,心中的迷雾豁然开朗。

  巴图部倾巢而出,后方空虚。

  马哈木绝不会放过这个吞并巴图部,整合力量的天赐良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甚至两败俱伤。

  “司主高明!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精疲力尽,再出手收拾残局!”章武兴奋地说。

  江澈却摇了摇头,他用木炭,在图上更远的位置,画了一个点。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这些草原上的蛮子。”

  “蝉也好,螳螂也好,黄雀也好,都只是前菜,真正的主菜,是引出那只躲在草丛里,以为自己是猎人的老狐狸。”

  江澈的手指,重重点在那个点上。

  “黄子澄。”

  章武和李孤的呼吸同时一滞。

  黄子澄!

  建文帝座下第一心腹,那位一手策划削藩,将燕王逼到绝境的文臣之首!

  他怎么会在这里,江澈仿佛看穿了他们的疑惑。

  “燕王势大,朝廷在南方的战事并不顺利,黄子澄便想了条毒计,他亲自出关,许以重利,意图说服马哈木,集结草原诸部,在我们起兵靖难之时,从北面直捣北平。”

  “一旦北平失守,燕王府基业尽毁,我们在前方,便成了无根的浮萍。”

  章武和李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一招釜底抽薪,太毒了!

  若是真让他成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我设了这个局。”

  江澈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放出假消息,说土默特部发现了金矿,引得黄子澄的副使前来查探,再故意让巴图的人抓住他,严刑拷打,问出黄子澄与马哈木的密会。”

  “然后,我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巴图,一个野心勃勃的部落首领,得知自己的顶头上司正和南朝的重臣密谋,他会怎么想?”

  李孤抢答:“他会觉得,马哈木要把他当成献给南朝的投名状,卖了他!”

  “对,猜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江澈的嘴角浮现一抹冷酷的弧度。

  “所以,我再给他一张土默特的布防图,给他一个建功立业,取代马哈木的希望,他根本无法拒绝。”

  “巴图攻打土默特,在马哈木看来,就是坐实了巴图的背叛之心,他必然会出兵征讨。”

  “如此一来,草原大乱,黄子澄和马哈木的联盟,自然不攻自破,他一个南朝文官,孤身陷于乱军之中,还能有什么作为?”

  章武和李孤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们看着江澈,像在看一个怪物。

  一环扣一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从土默特到黄子澄。

  再到巴图的猜疑和野心,最后引爆整个草原的战火。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那位远道而来的黄大人,准备一个足够盛大的坟场。

  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

  一个浑身尘土、嘴唇干裂的暗卫踉跄着滚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血腥味和长途跋涉的疲惫。

  “司主!”

  那暗卫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

  “黄……黄子澄,有动静了。”

  江澈捏碎蜡丸,展开里面的字条,只扫了一眼。

  “黑风口,两日后。”

  短短六个字。

  章武凑过去一看,也明白了。

  黄子澄大概是察觉到草原局势不对,要提前开溜了。

  黑风口是返回大明境内最近的一条路。

  “他要跑!”章武急道。

  “跑?”

  江澈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帐外的风吹动帘子,将他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宛如深渊里的魔神。

  “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为黄大人搭了这么大一个舞台,请他来看戏。”

  “戏还没唱完,他怎么能走呢?”

  他的笑容很温和,说出的话却让帐篷里的温度骤降几分。

  “他回不去了。”

  江澈看向李孤,眼神锐利如刀。

  “李孤。”

  “属下在!”

  “你的三队,加上刚集结的十六队、二十五队,即刻出发,我要你们在一天之内,赶到黑风口。”

  “挖坑,设伏,清扫一切痕迹。”

  江澈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我要那条路上,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回京城。”

  “我要黄子澄的人头,和他通敌的密信,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燕王殿下的书案上。”

  “遵命!”

  李孤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他猛地起身,没有一句废话,转身冲出帐篷。

  片刻之后,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营地各处窜出。

  汇合在一起,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章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觉得热血沸腾。

  他转头看向江澈,却发现自家司主又坐了回去。

  正悠闲地用那根木炭,在狼皮上黄子澄那个点的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然后,他又在马哈木和巴图两个圈的交汇处,也画了一个叉。

  “司主,我们现在……”

  “等。”

  江澈吐出一个字。

  “等?”

  “等巴图和马哈木斗个你死我活,等李孤在黑风口埋下坟墓。”

  江澈抬起头,看着帐篷顶的缝隙,那里透出草原夜晚的星光。

  “也等另一位客人。”

  “客人?”章武又糊涂了。

  江澈没有解释,只是低声自语,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话。

  “阿古兰,我的公主殿下。”

  “你的族人,你的故土,正在被战火吞噬,巴图毁了你的一切,你恨他吗?”

  “现在,我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马哈木的大军,会踏平巴图的部落,你的仇人,他的家人,他的孩子,都会死在马哈木的屠刀之下。”

  “你,会怎么选?”

  江澈的嘴角,再次勾起。

  他下的每一步棋,都不止一个目的。

  让巴图出征,不仅仅是为了引出马哈木和困住黄子澄。

  更是为了给阿古兰,那个被废黜的土默特公主,一个选择题。

  一个能让她彻底斩断过去,完完全全,为他所用的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