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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澈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森然。

  他转身,不再理会朱高煦,而是直接面向已经有些混乱的军阵。

  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又威严的命令响彻全场。

  “丘福将军!”

  “末将在!”

  丘福满身血污,此刻却精神一振,大步出列。

  “命你即刻率领中军主力,并整合降兵,即刻前往渡口正面战场!不要冒进,构筑防线,层层推进!”

  江澈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坚决的弧线。

  “给我像磨盘一样,一点一点碾过去!我要你用最稳妥的方式,耗尽他们最后的力气和胆气!让他们在绝望中,流干最后一滴血!”

  “遵命!”丘福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转身怒吼着开始集结部队。

  混乱的场面,在江澈清晰的指令下,开始重新变得有序。

  士兵们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按照军令,迅速向指定位置集结。

  江澈这才回过头,重新看向朱高煦。

  “二公子,正面战场的脏活累活,交给丘将军他们,但真正决定胜负,给盛庸这头困兽致命一击的荣耀,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朱高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盛庸的背后,是西侧的山谷,他以为那是他的退路,其实……那是他的坟墓。”

  江澈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请二公子率领您麾下最精锐的玄甲铁骑,从山谷小道绕行,悄无声息地**敌军侧后。”

  “待正面战场将他们拖得精疲力尽,待他们阵型松动、人心涣散之时……就是您的骑兵,如天神下凡,一举功成的时刻!”

  “到那时,”江澈的声音压低,充满了魔力,“盛庸的首级,张将军的安危,此战最璀璨的军功,都将由您亲手拿下!”

  朱高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画面:当南军被步兵方阵消磨得意志崩溃时。

  他率领着黑色的钢铁洪流,从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奔涌而出,摧枯拉朽,一锤定音!

  那份荣耀,那份功绩,足以让父王对他刮目相看,足以让所有人都闭上嘴!

  “好!”

  朱高煦猛地一挥拳,“就这么办!盛庸的脑袋,本王要定了!”

  他再不迟疑,转身对着自己的亲卫大吼:“玄甲卫!集合!随我出征!”

  看着朱高煦带着他那支精锐骑兵化作一道黑色的旋风,消失在夜色与山谷的阴影中,江澈的眼神才彻底冷了下来。

  安抚住了最不稳定的因素,现在,该去处理最紧急的麻烦了。

  他的目光转向身后,李虎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阴影里,静默如山。

  而在李虎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更加魁梧、面容如刀削斧凿的汉子,浑身散发着比李虎更加纯粹的血腥气。

  他叫周悍,暗卫司第一大队的队长,江澈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和他身后的一百名队员,刚刚才从另一条水路抵达战场。

  他们是江澈真正的底牌。

  “李虎。”

  “在!”

  “你的死士营,还能战否?”

  “随时可以为大人赴死!”李虎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

  江澈点了点头,又看向周悍。

  “周悍。”

  “大人!”周悍向前一步,声如洪钟。

  “第一大队,随我来。”

  江澈没有多余的废话,只吐出四个字。

  “救张将军。”

  说完,他一把脱下身上略显累赘的文官袍。

  露出里面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当先向着渡口方向冲去。

  李虎与周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炽热。

  “跟上大人!”

  “第一大队!目标,渡口!快!”

  两支燕军中最神秘、最精锐的部队,共计不到三百人。

  如两道黑色的闪电,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紧随着江澈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扑进了火光最摇曳的修罗场。

  渡口的风,带着浓重的血腥与湿咸水汽,扑面而来。

  江澈的瞳孔中,倒映着一片人间炼狱。

  河滩之上,火把的光芒将泥泞的滩涂照得一片通明。

  张将军和他麾下不足千人的残部,被死死压缩在一片狭小的区域。

  他们的背后是奔流不息的江水。

  三面,皆是黑压压的南军士卒,长枪如林,刀盾如壁。

  那是一座用人命堆砌的绝望牢笼。

  南军的战鼓声沉闷而富有节奏,每一下都像砸在张将军部下们脆弱的心脏上。

  他们背靠背,组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身上的盔甲破烂不堪。

  许多人仅靠着意志与手中的兵器站立。

  每一次南军的冲锋,这个圆阵都会缩小一圈。

  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江澈的目光没有在惨烈的绞杀中停留太久。

  他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越过闪烁的刀光剑影。

  最终锁定在战场侧后方一处凸起的土坡上。

  那里,一面偏将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旗帜下,一名身着精致铠甲的将领正意气风发,不断挥动手臂。

  调动着一队队士卒,像一个冷酷的棋手。

  有条不紊地收紧绞索,享受着将猎物慢慢勒死的**。

  “大人,怎么办?”

  周悍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难掩其中的焦躁。

  他能看到,每一次冲撞,都有燕军士卒倒下,被后续的敌人踩入泥泞。

  江澈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死死钉在那面将旗上。

  “打蛇,打七寸。”

  他扭头,看向李虎。

  李虎脸上的血污已经干涸,他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炭火。

  “李虎,”

  江澈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要你带死士营,从正面冲过去。”

  李虎一怔。

  正面?那是南军兵力最雄厚、防御最严密的地方。

  三百人冲进去,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瞬间就会被吞噬。

  江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我不要你杀人,也不要你破阵。”

  “我要你,**。”

  江澈的话语,比渡口的寒风更冷酷。

  “把他们的阵型冲乱,把所有人的眼睛都吸引到你身上,动静越大越好,越疯癫越好。明白吗?”

  李虎沉默了一瞬。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白的笑容,那笑容里是纯粹的疯狂。

  “明白!”

  “为大人……尽忠!”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群沉默的死士一挥手,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冲!”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