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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找茬,你心里清楚。”苏棠唇角勾起抹冷笑,

  “这药丸要是真有用,你敢让村医来看看成分吗?或者咱们现在就去公社卫生院,让医生来鉴定一下?”

  她语气平静,眼神却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笃定。

  那男人显然没料到会碰上个懂行的,眼神躲闪着不敢接话,手不自觉地往铁皮箱后缩。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紧接着附和声越来越大。

  王大婶刚掏出来的粮票,听完这些话,又赶紧塞回怀里,指着男人骂道:“好啊你,敢来青石村骗钱!看我不喊民兵来抓你!”

  男人见状不妙,抱起铁皮箱就想跑,被几个年轻后生一把按住。

  推搡间,箱子里的“药丸”撒了一地,滚到苏棠脚边。

  她弯腰捡起一粒,指尖碾开,露出里面灰白的粉末,还混着点焦糊味。

  “大家看,就是淀粉加了点锅底灰。”苏棠把粉末展示给众人,“吃了没好处,也没大坏处,就是来骗粮票的贩子。”

  真相大白,村民们又气又后怕,围着男人骂骂咧咧。

  最后还是村支书闻讯赶来,把人扭送到公社派出所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几个刚才差点上当的村民特意过来谢苏棠。

  王大婶脸上有些挂不住,搓着手讪讪地说:“大嫂子啊,今天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这老糊涂,还真被骗走粮票了。”

  苏棠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她一笑,眼角眉梢仿佛都带着暖意,和前几日的冷淡截然不同。

  王大婶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忍不住问:“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没去镇上忙活?你那‘锦绣春’不是生意好得很吗?”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没走的村民也都竖起了耳朵。

  苏棠开成衣铺赚了钱的事,村里早就传开了,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等着看她跌跟头。

  往日里她都是早出晚归,极少在大白天露面。

  今儿个青天白日的往村里走,自然引来了不少窥探的目光,眼神直勾勾地往她身上瞟,那股子好奇劲儿几乎要溢出来。

  苏棠神色未变,随口解释了句:“铺子暂时关了,打算歇阵子再找别的营生。”

  “关了?”王大婶瞪大了眼睛,“好好的怎么关了?”

  她满脸肉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家的铺子关了。

  村民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叹着气说“可惜了”,有人眼神里藏着点幸灾乐祸。

  苏棠静静听着大家伙的话,却没解释。

  她正要道别,眼角的余光瞥见人群后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霍时出现的,就站在老槐树的阴影底下,灰色的布衫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没像往常那样冷着脸,而是微微侧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苏棠心里微微一动。

  她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样,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留下一句:“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匆匆离开。

  苏棠转身往家走,脚步轻快。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结了薄冰的田埂上,像条轻轻摆动的绸带。

  霍时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收回视线。

  刚才她说起铺子关门时,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巷口的风卷着雪沫子吹过,霍时紧了紧领口,转身往公社的方向走。

  刚才去公社办事,恰好撞见村支书扭着骗子往派出所去,才顺道过来看了一眼,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他走得不快,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苏棠揭穿骗局时的样子——眼神中透露出的狡黠,眼睛亮得像浸满了光……

  苏棠回到家时,三个孩子还没放学。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檐上的冰棱在阳光下滴着水,“嗒嗒”地打在石阶上。

  忙了大半天,她肚子都饿了。

  苏棠转身又进了灶房,坐在灶门前添柴,火苗“噼啪”**锅底,把半边脸烤得暖融融的。

  案板上摆着刚刚和好的面团,旁边是切得方方正正的腊肉丁,混着红薯块蒸出的甜香已经漫了满厨房。

  躲在屋里睡懒觉的小狼,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兴奋地围着她撒娇。

  苏棠喂它吃了小块腊肉和红薯,才把它安抚好。

  她难得空闲,打算做几样合口的吃食。

  半块腊肉是年前供销社凭票买的,一直没舍得吃,今天切了小半炒面粉;红薯切成块,和玉米碴子一起煮了粥,甜丝丝的暖胃;面粉发了大半盆,揪成小剂子揉圆,裹上点红糖,做成糖包,蒸出来暄软可口。

  最后又打了五个鸡蛋,煎成金黄的荷包蛋,油香混着蛋香,馋得人直咽口水。

  苏棠自己一人吃饱喝足,刚做好的把糖包摆上蒸笼,院门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霍星野带着哭腔的嚷嚷:“二柱子他们非要抢我的我的弹弓,差点就给我的弹弓弄坏了!我要抱狗蛋去教训他们!”

  苏棠听见声,擦着手走出厨房。

  霍星野红着眼睛往柴房冲,霍星临扶着门框,霍星遥跟在后面,小手揪着哥哥的衣角,一脸淡定。

  三个孩子看见苏棠时,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你、你……?”霍星野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你咋在家?”

  苏棠指了指厨房:“做了点吃的,你们回来得正好。”

  她目光落在霍星野红着的眼睛上,好奇询问:“谁欺负你了?”

  霍星野瘪着嘴,一肚子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是二柱子!他带着好几个人堵在路口,非要抢我的弹弓!”

  那弹弓是霍时前几天用硬木给他做的,缠了圈胶皮,力道足,村里的半大孩子都眼馋。

  霍星野宝贝得不行,天天揣在兜里。

  “抢着了?”苏棠问。

  “没、没有!”霍星野摇头,委屈得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把弹弓藏起来了,可二柱子说……说我要是不给,他就天天来抢!”

  霍星临上前推了推弟弟,低声说:“他又抢不过你,你不搭理他们不就行了。”

  霍星遥在旁边认可地点点头。

  苏棠好笑地拍了拍霍星野的肩膀:“就为这事哭?”

  霍星野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我不是怕他!我就是气不过!凭啥他想玩我的弹弓,我就得给?”

  “不想给,就不给。”苏棠拿起块刚蒸好的糖包,递给他,“但也犯不着让小狼去咬人,万一把人咬出个好歹来,你怎么办?”

  霍星野咬了口糖包,红糖甜丝丝的味,化在嘴里,他的哭声渐渐停住。

  “那咋办?”他**食物嘟囔,“总不能让他白欺负吧?”

  “当然不能。”苏棠又笑了笑,给他出主意:“他想玩弹弓,你可以让他拿东西换啊。”

  “换?”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嗯。”苏棠掰着手指头数,“比如他兜里的玻璃球,或者家里的红薯干,甚至是帮你割一篮子羊草,都能换弹弓玩十分钟。你算算,要是他天天想玩,你能换多少东西?”

  霍星野眼睛一亮,嘴里的糖包都忘了嚼:“还能这样?”

  “咋不能?”苏棠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的东西,你说了算。既不用打架,又不吃亏,多好。”

  霍星临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棠,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霍星遥也拍着小手:“这样二哥可以换好多玻璃球了!”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霍时走进来,肩上搭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看见院子里的情形,脚步顿了顿。

  灶房的热气顺着门帘缝隙飘出来,混着甜香。

  三个孩子围在苏棠身边,手里捧着糖包,脸上洋溢着笑容。

  听见开门声,四人齐刷刷扭头看来,脸上露出的笑一瞬间散去。

  苏棠站起身,和他目光对上。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进了屋。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小叔和苏棠像是吵架了……

  苏棠不搭理小叔,小叔也不说话,那张严肃的脸,却一天比一天沉。

  吓死人了……

  “回来了?”苏棠语气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霍时“嗯”了一声。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苏棠脸上,她额角带着层细汗,鬓角的碎发被蒸得微卷,衬得那双眼又清亮了几分。

  两人相顾无言,苏棠正欲转身离开。

  霍时突然开口问:“你的店铺关了?”

  他仿佛是随口一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