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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棠的目光在院子里的布料堆里打转,指尖轻轻拂过一匹湖蓝色的卡其布,布料厚实挺括,摸起来带着细腻的肌理感。

  她心里立刻盘算起用途——

  这种料子做工装裤最合适不过,耐磨又耐脏,合适镇上的工人师傅们。

  “这块不错。”她轻声说着,把布料往旁边挪了挪,又盯上旁边一卷鹅黄色的灯芯绒。

  绒面细密柔软,颜色鲜亮却不刺眼,冬天做成棉袄面子或是罩衣,衬得人脸色都能亮三分。

  她伸手拽了拽边角,布料的密度很扎实,不是那种洗两次就起球的次品。

  “苏同志眼光好啊。”张叔抱着几匹料子从仓库里出来,见她选的都是实用又耐看的款,忍不住夸了句,“这灯芯绒是才到的货,城里供销社都抢着要呢。”

  苏棠笑着点头,指尖又落在一匹深灰色的毛料上。

  料子带着自然的毛流感,贴在脸上试了试,竟不扎人。

  她心里一动。

  这料子做男士中山装肯定出彩,挺括有型,耐穿还显档次,镇上的干部或者学校老师说不定会感兴趣。

  “霍时,你看这个怎么样?”她回头问站在一旁的男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征询。

  霍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在毛料上顿了顿:“嗯,质地不错。”

  他走到布料前,伸手捻了捻,“羊毛含量高,保暖性好,适合做冬装。”

  苏棠眼睛更亮了,蹲下身,翻出一卷藏青色的平纹棉布,布料轻薄透气,上面印着细碎的暗纹梅花,不仔细看几乎瞧不出来。

  “这个做衬衫或者衬里正好,颜色素净,配什么都合适。”她一边说一边盘算数量,“先拿个十尺吧,不够再来补。”

  张叔在一旁帮着记账,见她选得有条有理,忍不住说道:“苏同志是开服装店的?这些料子挑得真准,一看就是行家。”

  苏棠脸上泛起笑意,手里没停,又拽过一匹粉色的碎花棉布。

  布料上印着小巧的蔷薇花,粉白相间,透着股娇俏劲儿。

  “这个给年轻姑娘做连衣裙或者罩衫肯定受欢迎,”她摸了摸布料厚度,“春天穿正好,不会太厚。”

  霍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蹲在布料堆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颊,阳光落在她发梢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她手里拿着不同颜色的布料比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眼睛发亮,像只在花丛里采蜜的小蜜蜂,忙碌又鲜活。

  “这块呢?”苏棠举起一块深褐色的灯芯绒,绒条比刚才那匹粗些,质地更硬朗,“做男士外套怎么样?耐脏,颜色也沉稳。”

  霍时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布料上:“可以。镇上不少人冬天喜欢穿灯芯绒外套,挡风。”

  他顿了顿,补充道,“多拿点,这种料子不愁卖。”

  苏棠听他这么说,立刻让张叔多记了五尺。

  她又翻出几匹的确良,有天蓝色、月白色的,还有印着五角星图案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的确良做衬衫最方便,好洗好干,学生和年轻人都爱穿。”苏棠把这几匹料子归到一堆,“每种颜色先来八尺。”

  院子里的布料渐渐被她分了类,实用款、时髦款、童装款堆得整整齐齐。

  张叔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嘴里念叨着:“湖蓝卡其布十五尺,鹅黄灯芯绒十尺,深灰毛料八尺……”

  苏棠直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目光扫过自己挑的料子,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些料子涵盖了男女老少的需求,既有耐穿的实用款,也有赶时髦的新颖款,肯定能撑起小店的开张生意。

  “差不多这些了。”她对张叔说,又转头看向霍时,眼里带着感激,“多亏你带我来这儿,我还正愁料子不够。”

  霍时看着她被布料蹭得沾了点绒毛的袖口,伸手替她拂了拂,动作自然:“开张要备足货。”

  他看向张叔,“账记我这儿。”

  “哎哎,好。”张叔笑着应着,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全是了然之色。

  苏棠连忙摆手:“不用,我带钱了。”

  她打开钱包,刚要数钱票,就被霍时按住了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点粗糙的薄茧,按住她手背的力道不轻不重。

  “我付就行。”霍时声音低沉,“上次你帮我立了大功,记你一笔。”

  苏棠的手被霍时按住,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带着点磨砂般的质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

  “上次……立了大功?”她愣了愣,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最近满脑子都是铺子的事情,一天到晚围着铺子转。

  哪有什么机会去立什么大功?

  苏棠疑惑地抬头看霍时。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睫毛又密又长,垂眸时落在眼下的阴影像是用墨笔细细描过。

  见她疑惑,他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解释。

  霍时对张叔道:“这些料子麻烦您让人送趟东街,铺子就在邮局隔壁。”

  “放心吧,等会儿就让我家小子送去。”张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苏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热络,“苏同志好福气啊。”

  苏棠被这话弄得不明所以,刚想说什么,霍时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往院外走。

  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快步跟上去,心里还在琢磨那“大功”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行车还是霍时骑着,苏棠坐在后座,这次没再像来时那样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

  雪后的路被晒得化了些,车轮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风里带着点融雪的潮气,苏棠望着霍时宽实的后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

  她忍不住抿了抿唇,“你说的大功……到底是什么啊?”

  苏棠心里有了点猜想,只是还不是很确定。

  他说的不会是……

  霍时没说话,苏棠以为他没听见,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衬衫后摆,声音被风吹得飘了点,

  “喂?我怎么想不起来有这件事啊?”

  霍时骑车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她,阳光恰好落在他眼里,那双深邃的眸子亮得惊人。

  “忘了?”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前阵子你在西巷口,不是帮着拦下两个可疑的人?”

  苏棠心里“咯噔”一下,那段记忆猛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