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怎么能穿跟他一样的小羊绒皮靴呢?!

  一个马夫,一个下等人,一个服侍别人的人,一个……一个奴隶一样的家伙!

  什么档次,跟他穿一样的鞋!

  绅士几乎要神志不清地晕过去了!

  甚至,马夫脚上的鞋子皮革看上去要更柔软、自然一些,这说明马夫没有像有钱人家保养奢侈品一样,把这一双鞋子藏在柜子里、供在台面上,而是真的穿在脚上,到处走来走去。

  一双鞋子而已!

  马夫一无所知地跺跺脚,扫了眼面前的王都百姓,心头有些异样。

  瞧这些“城里人”穿的衣服,甚至还不如他一个马夫呢!

  十三岛屿联邦的王都——怎么就混成了这种德性?

  他牵好缰绳,眼神如电一般扫视着四周的人,防止有不长眼的往前上,打扰到了送礼贵人的马。

  马上的少年姓拉米雷斯,名叫夏尔·拉米雷斯。

  他的父亲是失去了女儿的雨果·拉米雷斯,当然,不是亲生的。

  押对了宝、跟着奥蕾莉亚大人一举翻身的乔兹·拉米雷斯听从了姐姐的建议,从长乐教会的义学中挑选了一个品德好、学业好,且有魔法天赋的年轻男孩儿过继到了哥哥的名下。

  如果往后哥哥的疯病没办法治愈,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早死。

  即便是死了,也有人照顾哥哥。

  而且,从长乐教会的义学中出来的孩子都算是长乐大人的忠仆,和长乐教会更深程度的捆绑——是拉米雷斯家族往后至少三代人的发展战略。

  果然,奥蕾莉亚大人不会忽视拉米雷斯的努力。

  夏尔从义学毕业后便进了珀莱姆城的贸易与航运理事会,这次,他以贸易与航运理事会中贸易总督的副手以及拉米雷斯家继承人的身份,负责领队押送贺礼。

  这代表了奥蕾莉亚大人对拉米雷斯家的信任,也在透露一个消息——坚定站在奥蕾莉亚大人身后的人,绝对不会被遗忘。

  夏尔握着马鞍前方的凸起,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稳自己的心情。

  四个月前,他还在教会的义学中跟着老师学习船舶、航运、贸易等方面的知识。

  他学得很努力——像其他的学生一样。

  因为义学里的老师告诉他们:

  “培养你们不是为了让珀莱姆城的码头多上几个力工的。”

  老师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眸子里闪着高深莫测的碎光。

  “圣城和珀莱姆城需要的是实干家,是专业人士,我们不需要往那些要命的职位上堆砌一些酒囊饭袋和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们——你们,是去跟公子哥儿们抢饭碗的,知道吗?”

  这些出身寒门、或是干脆连寒门都没有,是被教会的人从街上、村头、田间捡来的赤贫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是很有信心地应了声。

  “……是。”

  “哦~我没听出你们的底气,不过没关系,观念是需要慢慢改变的。”

  老师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大点声”或者是“有点儿信心”,他只是悠哉悠哉地说道。

  “你们当中,一定会有那种人——当你意识到了,坐在高位上的家伙在任何方面都比不过自己时,那种埋在骨子里的野心就会显露出来。”

  “孩子们,你们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到那个时候,你们无需讶异自己的野心,也无需压抑自己的欲望,只要是为了长乐大人,为了圣城——那么,就尽管去做吧。”

  夏尔想,确实是这样。

  他坐在马上挺直了腰板,看到坎特威尔城那些被派来迎接己方车队的官员时,心里想:

  连接引的漂亮话都说不好的官员,都能被新王派来办事,难道是刻意在羞辱他们吗?

  又或是说,这样的办事水平,已经是这儿不错的水平了?

  夏尔暗自撇嘴。

  眼前的官员尚且不知,还在进行他的表演。

  “呃,本人,啊不,鄙人……奉盖乌斯陛下之命,前来……呃……欢迎!”

  一句话被他说的颠三倒四,让夏尔心中顿生不耐。

  但他还是耐住了性子,脸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礼貌的微笑。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成为人上人……

  折磨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就连围观的王都百姓们都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后,礼官身后那位——看着应该官阶比他低好几级的官员才接过了话茬。

  “使节大人,这位是罗里·费尔南德斯阁下。”

  此话似乎意有所指,有甩锅的嫌疑。

  若是以前,夏尔大概会被费尔南德斯这个姓氏震慑住。

  但现在……

  他看着这名满头大汗的“费尔南德斯”,心中毫无波澜。

  他在礼官和那些官员的指引下,往王宫的方向走去。

  ……

  坎特威尔城的城市中央广场,这里见证了几乎所有的新王加冕和王国级别的庆典。

  乌泱泱的人挤满了广场,报社的人们挤在最前排,他们不停地被那些铁卫们推搡着,这让一些以毒舌著名的报社编辑大感恼火。

  今日的加冕仪式上,海神教会的元素出奇的多。

  教士们、教会军们和海神教会的旗帜一起,几乎包围替代了十三岛屿联邦的王室元素。

  盖乌斯站在阴影里,此刻还没到他登场的时候,目光阴沉沉地看着那些海神元素。

  “费尔南德斯家族的纹章在哪儿?”

  他问身边的内侍。

  内侍们面面相觑,唯有一个人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是“麦克斯”,他又很快跑了回来:“陛下,挂在了西南方的主位!”

  “西南方的主位?那似乎不是我国文化中的中心位置。”

  “……”

  这下,连麦克斯也不说话了。

  盖乌斯冷笑一声,目光阴沉冰冷。

  他承袭的是谁的王位?

  他要做的又是哪个国王?

  总不能只是这座王宫的主人吧?

  而外头站在海神旗帜下,滔滔不绝地感谢着“主”的教父,他想要的……只是奥蕾莉亚的地盘吗?

  “陛下。”

  麦克斯小声地提醒他。

  “要到您出场了,您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