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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妙仪那句直白到近乎冒犯的问话,让陆夭夭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她看着对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妙仪看着陆夭夭那副呆呆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陆夭夭的额头。

  “行了,别装了。”

  “你那点小心思,也就骗骗永安郡主那种草包。”

  陆夭夭嘿嘿一笑,也不再伪装,露出了几分狡黠的本色。

  “哪有,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同道中人”的默契。

  张妙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说真的,你这本事,借我用用呗?”

  陆夭夭一愣:“借?这怎么借?”

  张妙仪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简单啊,下次我爹上朝前,你对着那些**污吏的名字,挨个‘祝福’一遍。”

  “就祝他们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我保证,不出三天,我爹的折子都不用写了,大理寺的牢房就得人满为患。”

  陆夭夭听得嘴角直抽。

  好家伙,这姐妹,比她还会玩!

  这要是真这么干了,那她就当不成福安县主了吧……

  “这个……工程量有点大,我怕我身体吃不消。”陆夭夭委婉地拒绝了。

  张妙仪也就是开个玩笑,她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说道。

  “真好,以后谁要是敢惹你,你就祝他长命百岁,他估计当晚就得吓得睡不着觉。”

  两人正说笑着,赏菊宴也渐渐到了尾声。

  临别时,张妙仪拉着陆夭夭的手,热情地邀约。

  “夭夭,你整日待在府里也闷得慌,改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东市新开了一家首饰铺子,里面的花样新奇得很,还有西市的点心,保准你吃了还想吃。”

  陆夭夭欣然应允。

  她也确实想出去走走,看看这个时代真正的市井风情。

  三日后。

  两人便约好了,换上略显低调的便服,只带着春喜和一个张府的丫鬟,乘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市。

  东市果然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旗招展,各种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

  陆夭夭看得是眼花缭乱,新奇不已。

  张妙仪则像个经验丰富的导游,拉着她熟门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

  “夭夭,快看,那家‘玲珑阁’就是我说的首饰铺子,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刚走到铺子门口,就看到里面围了不少人,似乎是在争吵着什么。

  只听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夫人花五十两银子买的玉镯,戴了不到三天就断了,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砸了你们这黑店!”

  陆夭夭和张妙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两人悄悄地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穿着华贵、满脸横肉的妇人,正叉着腰,指着一个愁眉苦脸的掌柜,破口大骂。

  在她脚边,是一只断成了两截的、看起来成色并不怎么好的玉镯。

  那掌柜的一脸为难,不停地作揖。

  “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

  “我们这铺子,开张以来,讲究的就是个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您这玉镯,许是……许是您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那妇人闻言,更是火冒三丈。

  “放屁!本夫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根针都没碰过,怎么会磕着它?!”

  “分明就是你们卖的假货!”

  她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砸柜台上的东西。

  周围的看客们,也都议论纷纷,对着那掌柜指指点点。

  陆夭夭看着那妇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又看了看那掌柜老实巴交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她拉了拉张妙仪的衣袖,小声说道:“妙仪,你看那妇人手腕上,是不是有块淤青?”

  张妙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那妇人肥硕的手腕上,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淡青色的印记。

  “这妇人,我认得。”张妙仪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是兵部员外郎王大人的夫人,出了名的泼辣不讲理,平日里就喜欢贪些小便宜。”

  “看样子,八成是她自己不小心弄坏了镯子,想来讹钱的。”

  陆夭夭闻言,心中了然。

  她最是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恶霸。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这位夫人,您先别动气。”

  “我看您这面相,印堂发亮,红光满面,乃是天生的富贵之相,想必平日里,也是福运亨通,万事顺遂的。”

  她这番话说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王夫人闻言,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长相清秀的小姑娘,脸上露出一丝得色。

  算这小丫头有眼光。

  陆夭夭继续用她那真诚无比的语气,“祝福”道:

  “区区一只玉镯而已,碎了就碎了,正所谓‘碎碎平安’嘛。”

  “依我看,这反倒是个好兆头。”

  “说不定,夫人您今日,出门就能捡到钱呢!”

  这话一出,周围的看客们,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小姑娘,是在说反话讽刺人吧?

  那王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她只当是陆夭夭在拍她的马屁,心中更是得意。

  “哼,算你识相!”

  她轻哼一声,觉得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她刚刚迈出店铺门槛的那一刹那。

  “哐当——!”

  一声巨响。

  楼上,一户人家的窗户,不知为何,突然松动了。

  窗台上,一个用来压窗户的、沉甸甸的……钱袋子,掉了下来。

  那钱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精准无比的抛物线。

  不偏不倚。

  “啪”的一声,正好砸在了王夫人的头上。

  钱袋的绳子应声而断。

  “哗啦啦啦——!”

  无数的铜板和碎银子,如下雨般,从天而降,撒了王夫人一头一脸,又叮叮当当地滚落一地。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副景象。

  出门……捡到钱?

  这……这也太灵验了吧?!

  王夫人被砸得眼冒金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在短暂的呆滞后,瞬间就沸腾了!

  “钱!是钱啊!”

  “天上掉钱啦!”

  “快抢啊!”

  一时间,无数的人,如同疯了一般,朝着王夫人蜂拥而去!

  他们不是要去扶她,而是要去抢她脚下和头上的钱!

  “别推我!那块银子是我的!”

  “哎哟!谁踩我手了!”

  “夫人!您头上还挂着一串铜钱呢!”

  场面,瞬间失控。

  那王夫人,被淹没在了疯狂的人潮之中,被推来搡去,挤来挤去,身上的华服被扯破,头上的发髻被挤歪,脚上的绣花鞋都不知道被踩掉了几只。

  她想喊,想骂,却被淹没在了嘈杂的抢钱声中,只能发出“呜呜”的、意义不明的声音。

  陆夭夭和张妙仪,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退到了墙角。

  张妙仪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路人”的陆夭夭。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就在场面乱成一锅粥,眼看就要酿成踩踏事故之时。

  一阵整齐而又威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靖灵卫办案!所有人,速速退开!”

  一声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喝声,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只见燕惊鸿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带着一队靖灵卫,出现在了街口。

  他那双锐利的凤眸,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混乱的现场。

  然后,他的目光便如同雷达,穿过人群,越过骚乱,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那个正躲在墙角,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女身上。

  四目相对。

  燕惊鸿的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复杂。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对着身后的亲卫,淡淡地吩咐道。

  “去。”

  “把那个被钱砸了的,和那个卖假货的,都带回去。”

  “顺便,把县主和张小姐,也一并请过来。”

  “本官觉得,有必要跟她们好好地聊一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