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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惊鸿那句发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在书房里久久回荡。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夭夭被他问得一愣,心里下意识就想回怼。

  我不是东西。

  不对,你才是东西,**都是东西!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她只能继续扮演那朵无辜又柔弱的小白花,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惊恐又委屈地看着他。

  “燕……燕大人,您……您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燕惊鸿看着她那副炉火纯青的演技,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匪夷所思的猜测,暂时压回心底。

  他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任何结果。

  这个女人,滑得像条泥鳅,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燕惊鸿冷冷地对身后的靖灵卫挥了挥手,示意将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魅影拖走。

  然后,他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回到陆夭夭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陆小姐,今夜之事,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本官希望你记住,有些东西,放在你手里,不是护身符,而是催命符。”

  “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也不看陆夭夭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书房。

  他需要回去,好好地静一静。

  顺便,把他那份“甲字柒号”观察档案,再更新一下。

  最新记录:该对象疑似拥有某种能引发特殊事件的未知能力,危险等级需上调至“危险”。

  看着燕惊鸿那落荒而逃般的背影,陆夭夭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又糊弄过去了。

  虽然过程有点惊险,但结果是好的。

  不仅成功地让刺客招供,还顺便给燕惊鸿那坚定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来了一次小小的震撼。

  完美。

  林府的这场风波,随着靖灵卫的离去,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舅舅林瑞安在得知刺客是三皇子派来的时候,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立刻下令,将林府的护卫力量,又加强了一倍,把整个琳琅阁,保护得跟铁桶一样。

  而陆夭夭,则成了整个林府的重点保护对象,享受着国宝级大熊猫的待遇。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三皇子那边,在得知自己派出的顶尖杀手“魅影”,不仅任务失败,还被活捉,甚至还把自己给供了出来之后,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再派人来,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陆夭夭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像赵王那样的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他现在,一定是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果然,第三天上午。

  林府的门房,通报说,三皇子府的首席幕僚,张承张先生,前来拜访。

  指名,要见陆夭夭。

  舅舅林瑞安一听,当即就要把人给轰出去。

  “什么张先生李先生的!不见!”

  “告诉他,我们林府不欢迎他!”

  陆夭夭却拦住了他。

  “舅舅,让他进来吧。”

  她的声音,平静而从容。

  “躲是躲不掉的。”

  “我倒要看看,这位三殿下,又想唱哪一出。”

  林府的正厅里。

  陆夭夭隔着一道珠帘,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三皇子首席智囊。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文士,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衫,面容清瘦,眼神锐利,下颌留着一撮打理得十分整齐的短须。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一派儒雅风范,但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鹰隼般的精明和算计。

  “在下张承,见过陆小姐。”

  张承对着珠帘后的身影,长长地作了一揖,态度谦和,礼数周到。

  “今日冒昧来访,是奉了我们家殿下的命,特来向陆小姐,赔个不是。”

  他这话一出,就连一旁作陪的林瑞安,都愣了一下。

  赔罪?

  三皇子派人来赔罪?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陆夭夭在珠帘后,轻笑一声,声音清脆如银铃。

  “张先生言重了。”

  “小女子不过是一介闺阁弱女,何德何能,敢受三殿下的赔罪?”

  “不知殿下,这罪,从何而来啊?”

  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张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再次作揖。

  “陆小姐明鉴。”

  “前几日那刺客之事,我们家殿下,也是事后才知情。”

  “那刺客,本是殿下早年间收留的一名江湖游侠,谁知他竟狼子野心,受了奸人挑唆,擅作主张,险些酿成大错。”

  “殿下得知后,雷霆震怒,已将那贼人,按家法处置。”

  “今日特命在下前来,一是向小姐表达歉意,二是送上一些薄礼,为小姐压惊。”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三言两语,就将三皇子从这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

  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一个已经进了诏狱的“死人”身上。

  真是好手段。

  陆夭夭心中冷笑,嘴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可真是……一场误会呢。”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既然是误会,那便算了。”

  “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张先生。”

  张承连忙道:“陆小姐但说无妨。”

  陆夭夭的声音,透过珠帘,悠悠地传来,带着几分天真的好奇。

  “我听那刺客说,他除了要杀我,还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本……黑色的账册?”

  “小女子愚钝,实在想不通,我一个女儿家,哪里会有什么账册?”

  “不知张先生,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这话,如同一把温柔的刀子,看似无意,却直插要害。

  张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地盯着珠帘后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想将她看穿。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她这是在……敲山震虎。

  张承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

  “陆小姐说笑了。”

  “想来,是那贼人信口雌黄,胡言乱语罢了。”

  “我们家殿下,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两袖清风,又岂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账册?”

  “没有吗?”

  陆夭夭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她对着身旁的春喜,轻轻吩咐了一句。

  “春喜,去把我前几日抄录的那本……《女诫》,拿来给张先生瞧瞧。”

  “让先生看看,我这字,写得可还工整?”

  春喜领命而去,很快,便捧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她将锦盒,递给了张承。

  张承接过锦盒,打开。

  里面,并没有什么《女诫》。

  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那张纸,正是母亲留下的那本黑账中,其中一页的……复抄件。

  上面用娟秀的字迹,清清楚楚地记录着:

  “承平二十七年,正月,江南盐运,三万两。经手人,张承。”

  张承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自己的名字时,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他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账本!

  那本记录了所有罪证的账本,真的……真的在她手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珠帘后。

  珠帘后,陆夭夭的声音,再次悠悠地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张先生,您看,我这字,如何?”

  张承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试探,结束了。

  接下来,是真正的……谈判。

  他缓缓地将那张纸,重新放回锦盒,盖上。

  然后,他对着珠帘,深深地作了一揖。

  这一次,他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谦卑,都要恭敬。

  “陆小姐的字,风骨天成,堪比大家。”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只是,这般珍贵的墨宝,还请陆小姐……好生保管。”

  “千万,莫要让它见了风,吹了尘。”

  这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陆夭夭轻笑一声。

  “先生放心。”

  “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惜物。”

  “尤其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我更是视若珍宝,日日都放在枕边,片刻不离。”

  “我保证,它在我这里,会很安全,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