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论是郭嘉徐庶,还是那二十七名身经百战的并州狼骑,也全都看懵了。

  脑子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三个硕大的问号。

  抓沙子?

  他要干什么?

  这种关头,他不跑,不躲,不格挡,不招架,他弯腰下去抓了一把沙子?

  难道……

  他想用沙子,去挡那漫天的戟影?

  这个念头太过荒唐,简直是在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可下一秒!

  江源动了!

  就在那片死亡光网即将把他绞成肉泥的前一刹那!

  他猛地抬手,将手中的沙土,朝着自己的左上方,奋力一扬!

  “呼——”

  一片沙尘,迎着夕阳的余晖,爆散开来!

  这个动作,毫无道理!

  这个时机,莫名其妙!

  这个方向,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偏偏!

  就是这毫无章法,莫名其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扬!

  恰好,就迎上了吕玲绮因高速旋转,而产生的那一瞬间的,视觉死角!

  沙土不多,但扬起的尘埃,在光线下却形成了一片细碎的光斑!

  刺眼!

  吕玲绮的瞳孔,下意识地,猛地一缩!

  仅仅是百分之一息!

  一个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物性的本能反应!

  但对于这台以一年寿命为燃料,疯狂燃烧的“天命”推演机器来说!

  足够了!

  就是这百分之一息的迟滞!

  她那张原本天衣无缝,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出现了一丝连肉眼都无法分辨的凝滞!

  一个破绽!

  一个只存在于亿万次死亡推演的唯一结果之中,神明才能洞悉的破绽!

  机会!

  江源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根本没去看结果!

  在扬出沙土的刹那,他整个人,仿佛被人从背后生生抽走了脊梁骨!

  身体笔直,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啪——!”

  一声闷响!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身子僵直,整个人“拍”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场面,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可就是这丢人现眼的一“拍”!

  “嗤啦啦啦啦——!!!”

  一片刺耳到极致的布帛撕裂声,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张致命的死亡刀网,几乎是擦着江源的胸膛,一扫而过!

  他身上那件布衣,瞬间被绞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在他胸膛上,凭空出现!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皮开肉绽!

  可,也仅仅是皮开肉绽!

  他再次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从那必杀的第二招之下,活了下来!

  “……”

  “……”

  “……”

  所有人一个个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赤着上身,胸口淌血,却依旧活蹦乱跳的男人。

  “卧……卧槽……”

  一名并州狼骑的老兵,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憋出这么两个字。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可眼前发生的一切,比他**最离谱的梦,还要离谱一万倍!

  如果说第一次是走了逆天的**运!

  那这第二次呢?

  这是什么?

  这是神迹吗?!

  不!

  神仙打架,也没这么打的啊!

  另一边。

  吕玲绮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看那个躺在地上,正龇牙咧嘴**后背的男人。

  她引以为傲的武道!

  她苦练二十年,融合了父亲毕生心血和并州狼骑战阵精髓的杀招!

  在她面前,被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甚至堪称戏耍的方式,给破了!

  不是被更强的武艺击败!

  而是被撕碎!

  被无情地,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撕得粉碎!

  “为什么……”

  她握不住手中的画戟了。

  那杆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兵器,此刻,重若千钧!

  她死死地盯着江源。

  “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

  郭嘉和徐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骇然!

  徐庶的眼中,是冰!

  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想起了之前先生与凤雏论道,那三道诛心之问!

  他想起了先生一字定“工”,搅动天下风云的阳谋!

  他以为,那就是先生的极限了。

  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先生所掌握的力量,那种洞悉一切,算尽天机的能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恐怖,更加深不可测!

  “妖法?”

  江源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随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赤裸的上身,一道道血痕在夕阳下,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一种诡异的妖冶。

  他看着对面那个失魂落魄的鬼神之女,平静地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用的,不是妖法。”

  “我只是……”

  江源顿了顿。

  “比你,更懂你的‘戟’。”

  吕玲绮不可思议的看着江源!

  比我……更懂我的戟?

  这怎么可能?!

  “它在告诉我。”

  江源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它的主人,心里很乱。”

  “它在告诉我,它每一次被挥出,都在哭泣,都在迷茫。”

  “它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它不知道,自己的锋芒,该指向何方。”

  “吕玲绮。”

  江源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一把连主人都失去了方向的兵器,就算它曾是天下第一的鬼神之器,如今,也不过是一件……”

  “可悲的玩具罢了!”

  玩具!

  玩具!!!

  这两个字,像两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穿了吕玲绮的心脏,然后,又在里面疯狂地搅动!

  她想起了江源之前那惊天三问!

  “你的武艺,可能守护袍泽?!”

  “你的画戟,指向何方?!”

  “你的武勇,可能为万民开天?!”

  原来……

  原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早就看穿了自己那可笑的骄傲之下,包裹着的,是何等空洞与迷茫的灵魂!

  他不是在躲!

  他是在教我!

  他用一种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我这身引以为傲的武艺,这杆天下无双的画戟,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不堪一击!

  “噗——!”

  又是一口心血喷出!

  吕玲绮的道心,那支撑了她二十年的,作为“吕布之女”的骄傲,在这一刻,被江源用更宏大,更璀璨的“道”,碾得粉碎!

  寸寸龟裂!

  她手中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想使出最后一招。

  那是她压箱底的,融合了她一生悲愤与荣耀的,最强一式——“白门悲歌”!

  可这一次。

  她的手,却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了。

  道心已碎。

  画戟,为何而鸣?

  江源看着她这副模样,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吕玲绮那颗破碎的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怎么?”

  “不敢出招了?”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或者说……蔑视。

  “你的武勇,你的骄傲,你继承自你父亲那天下无双的戟法,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连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挥出第三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吕布之女……”

  江源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啊——!!!”

  吕玲绮的双目,瞬间变得一片赤红!

  所有的迷茫、痛苦、不甘、屈辱,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滔天的疯狂!

  她发出一声绝望到不似人声的悲鸣!

  她猛地捡起地上的画戟,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灌注进了这最后一招!

  没有章法!

  没有技巧!

  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死!!!”

  她人戟合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奔雷,直刺江源的心脏!

  这一招,比前两招更快!

  更猛!

  也更……混乱!

  郭嘉和徐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疯了!

  彻底疯了!

  这一招,已经不是比试,而是同归于尽的搏命!

  面对这石破天惊,凝聚了一个绝世武者毕生悲愤的搏命一击!

  江源,执行了天命系统,给出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一个指令。

  他没有后退!

  没有闪避!

  甚至没有丝毫的防御!

  他迎着那道足以洞穿山岳的血色雷光,向前,轻轻地,踏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不偏不倚!

  不多不少!

  正好,踏进了吕玲绮因心神大乱,而产生的,那个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绝对的,攻击死角!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那撕裂一切的画戟锋刃,在江源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最终。

  “嗡——!”

  一声轻鸣!

  它停了下来!

  戟尖,距离江源的眼球,不到一寸!

  那凌厉的劲风,吹得他的长发疯狂舞动,甚至让他的眼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可它,就是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整个世界,彻底静止。

  吕玲绮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那张绝美的脸上,所有的疯狂和悲愤,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如同看到了神明降临般的……

  骇然!

  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