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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秋雨凄冷,而霍北渊的嗓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你是在怪我吗?”简安宁眼眶都红了:“北渊,她现在这个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和我有什么关……”

  “够了。”霍北渊冷喝一声,吩咐一旁的孔秘书:“带她离开。”

  “是。”

  孔秘书急忙抓住简安宁的手臂,半劝半哄的低声道:“简小姐,总裁心情不好,您就不要继续火上浇油了,有什么事,等改天他心情平复一些再说吧。”

  简安宁咬牙,满面不甘,却被孔秘书强行带走。

  其余人也都被霍北渊赶走。

  夜色吞噬整片大地,雨势丝毫不减,淋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而霍北渊就这样,继续独身一人,站在废墟前。

  路灯照亮一小方天地,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长。

  天地一片寂静,在这滂沱雨声中,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宛如涉水而来的水鬼,执着的等待着——

  他甚至连眼睫都不曾眨动一下,生怕一个错眼,就会错失他想见的那道身影。

  雨水从他头顶,滑落脸颊,直到他眼睛酸涩不已,眼前的废墟,也没有丝毫动静,如同吞噬过生命的猛兽,饱餐一顿后,再次陷入了安眠。

  只留下无尽的寂静而绝望。

  ——

  “爹地!”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的霍甜甜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蹦下去跑到门口。

  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的霍北渊制止了她扑上来的动作。

  “你怎么不睡觉在这里?”他一开口,嗓音嘶哑的厉害,宛如在砂纸上摩擦过一般。

  “我睡醒了,听到外面下雨害怕,所以在这里等你。”

  霍甜甜十分懂事的跑去拿了干毛巾,递给霍北渊。

  他接过,却并没有擦。

  而是蹲下身。

  他冰凉的手隔着衣物,落在霍甜甜身上。

  父亲对幼小的霍甜甜而言,就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崩塌的巍峨高山。

  可此刻,不过是这样一个动作,霍甜甜骤然有一种,巍峨高山骤然崩塌,浓重的哀伤彻底笼罩了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

  “爹地……”

  “甜甜。”霍北渊看着她稚嫩而疑惑的面容,低声道:“你以后没有妈妈了。”

  霍甜甜撇了撇小嘴,理所当然道:“爹地,你糊涂啦!我有简妈妈呀!”

  “不是简安宁,是你的亲生母亲。”霍北渊眸中哀伤之色更重,他轻声道:“甜甜,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又不喜欢她,见不见得到又不重要。

  可嗓子却像是骤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让她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

  她心跳跳动的更格外激烈,她有种继续下去,一定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的感觉,“爹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听,我想睡觉了。”

  “甜甜。”霍北渊却不允许她逃避,他语调缓慢而又艰涩:“你妈妈,她走了,去了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我们以后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霍甜甜愣愣的看着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找不到的地方呢?

  不管想去哪里,坐上飞机不就到了吗?

  “别哭,别哭。”霍北渊为她擦去她不由自主奔涌而出的眼泪。

  “再也见不到是什么意思?”她哽咽着:“她果然是去给别的小孩当妈妈了是不是?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她用力咬牙,“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反正我有简妈妈,家里还有好多佣人,一样有人给我做好吃的、陪我玩,我才不稀罕她!”

  可眼泪却不知为何,流得愈发汹涌。

  “爹地!”她猛然扑进了霍北渊的怀里,用力抱紧他,小身体哭得一抽一抽的。

  “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她哽咽着,满是痛苦的疑惑:“可我为什么一提到她就会哭?她为什么要去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霍北渊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

  五岁的孩子,对生死尚未有明确的认知,感情却先一步崩塌成废墟。

  “甜甜,她走了,但她永远在,她会永远默默看着你,陪着你,你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唯一的血脉。”

  “明天,我们一起去送她。”

  ——

  根据火迹痕迹,明天正是许知意的头七,根据习俗,要在这天,让她入土为安。

  可她哪里还有尸骨。

  最后,只能挖了废墟,放入骨灰盒里。

  可惜昨日淋了雨。

  幸亏今天是个晴天。

  他不知道许知意喜欢什么样的天气,但晴天总能令人心情都跟着好上几分,这样的天气下葬,想来她也能欢喜几分。

  霍北渊让人将事情压下,不能传到霍老爷子耳中。

  因此葬礼办得格外低调。

  他捧着骨灰盒,霍甜甜捧着许知意的遗像。

  一步一步,走到风水最好的墓穴之前。

  他半跪在地,将骨灰盒放入。

  碑已加急刻好,字眼简洁——

  爱妻许知意之墓,落款是霍北渊。

  他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尤其是许知意的名字。

  可惜,这只是触手冰冷的墓碑,而不是温热的肌肤,无情地提醒着他冷酷残忍的现实。

  他嗓音嘶哑:“甜甜,送送你母亲。”

  霍甜甜抿紧了唇,看着许知意笑得温柔而灿烂的照片,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

  她猛然摔了相框,踉跄着后退,“爹地,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我要找简妈妈!”

  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跑走。

  “甜甜!”霍北渊起身,可她已快步跑远。

  “跟上小小姐。”霍北渊看向一旁的人。

  “是。”那人忙拔腿追去。

  “你们也离开。”

  很快,无关的人走得一干二净。

  墓园里只余下了霍北渊伴着许知意的墓碑。

  他抬手,**上照片,指尖停留在她的脸颊。

  “许知意……”

  他叫出她的名字,倏然扯出一抹自嘲的冷笑:

  “你真是手腕了得。”

  “哪怕我明知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狠辣无情,甚至红杏出墙,和秦赴渊不清不楚,我竟然也舍不得对你怎么样。”

  “可你倒是潇洒。”

  “其实这也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用这种方式离去,让我一辈子都记得你,忘不掉你!”

  “你真是心机深沉。”

  他手下用力,似乎将那薄薄的照片,当做了许知意本人。

  可死物任凭他使出再大的力气,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灿烂的笑容都更带上了嘲讽的意味。

  “我告诉你。”

  他一字一字:“我绝不会如你所愿。”

  “绝不会。”

  然而,在他急促的喘息声中,片刻后,照片在晴空万里的天气中,倏然落下一点雨滴。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