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傅沉舟没替她说过一句话。

  因为傅沉舟不在乎,所以,他的朋友个个不怀好意,一杯接着一杯酒灌下去,姜离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也没勇气。

  她怕拒绝,会惹得傅沉舟不高兴。

  所以,当她严重过敏到几乎窒息时,傅沉舟也没帮她制止那些人灌酒。

  他甚至因为她的呕吐物,嫌她脏。

  到最后是服务员给她叫了救护车。

  医生说,再来晚一点,她就休克而死。

  没人在乎。

  住院那几天,傅沉舟失踪,没来看过她一眼,就好像,哪怕她死了,这个男人也不会为她难过哪怕一秒。

  她早该放手的。

  可是,她做不到。

  也许是情绪上头,姜离没再拒绝,她端起酒杯,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姜医生,这就对了嘛!”

  “来来来,姜医生,我也敬你一杯!”

  喝了第一杯,就不能拒绝第二杯。

  接连几杯酒下来,姜离有点醉了。

  她本来就不会喝酒。

  酒精上头,她很想吐,这种滋味,对她来说真的很难受,但也让她有片刻的放松。

  不用想着傅沉舟。

  她也顾不上其他人,逃也似的冲出包厢。

  在洗手间吐了好一阵,几乎把胃部都吐空了,她这才感觉到轻松一点,脑子里混混沌沌,不断浮现傅沉舟那张脸。

  她没想到,回国第一天就会碰到傅沉舟。

  姜离洗了把脸。

  面前的镜子里,却突然出现傅沉舟的脸。

  深邃犀利的轮廓,细边银丝眼镜,只是那张脸,和记忆中的脸,有几分不同。

  她真喝醉了。

  姜离伸手,想去触碰镜子里的傅沉舟。

  六年,她做过无数次这种梦。

  但梦醒后,什么都没有。

  傅沉舟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包括,那三年见不得光的岁月。

  都是假的。

  “傅沉舟……”姜离看着镜子,眼神迷离,可下一秒,她突然感觉不对。

  她碰到了傅沉舟。

  有温度的。

  傅沉舟讨厌被人接近,尤其触碰,但不知道为什么,姜离沾着水珠的手伸过来时,他没有抗拒。

  反而,有种致命的熟悉的感觉。

  但这不可能。

  他看过姜离的资料,所以,他确定,他们之前没见过。

  在触碰到指尖的温度时,姜离愣怔了几秒,醉酒后,她脸颊呈现不正常的潮红,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傅沉舟。

  傅沉舟也在看她。

  宿命般的对视。

  “不可能……”姜离喝多了,行动有些迟缓,她轻轻摇了摇头。

  傅沉舟皱眉。

  “什么不可能?”傅沉舟问她,右手几乎是本能的抓住姜离的手,将她手反扣在身后,声音带着质疑。

  她认识他?

  男人身体几乎是下意识朝着姜离压了过来,姜离身后是洗手池,她后背贴在洗手池上,手被男人反扣,动弹不得。

  姜离抬起双眸,视线落在傅沉舟身上。

  “不能……”姜离小声嘀咕了一句,收回了手。

  不能碰。

  就算是做梦,也不能碰他。

  傅沉舟不喜欢她触碰,除了在床上。

  “不能什么?”傅沉舟问道。

  姜离摇头,不能说,傅沉舟打算继续追问,但没等他开口,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姜离的手上开始起红疹。

  脸也红了,呼吸开始变得很重,皮肤通红一片。

  她过敏了?

  “你过敏了,你吃了什么?”傅沉舟一边问,一边拿手机打给司机,“马上把车开过来,在酒吧门口等我。”

  “酒,”姜离小声,“我酒精过敏。”

  傅沉舟闻言,感觉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

  这么巧?

  她也酒精过敏?

  但傅沉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傅沉舟问道,双眸死死盯着姜离。

  他真是疯了。

  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在看到姜离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她。

  傅沉舟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姜离的手掌。

  她掌心有一颗红痣。

  姜离没有。

  傅沉舟确定他没看错。

  看来,真是他喝多了酒,想多了。

  也许就只是巧合,就只是恰好,姜离也酒精过敏。

  “沉舟哥,你要去哪儿?”季遥适时的走过来,笑道:“沉舟哥,你别误会,你出来太久了,我有点担心,就出来看一下……”

  季遥说着,目光带着侵略性的落在姜离身上:“沉舟哥,她是?”

  季遥手指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皮肉。

  傅沉舟不是不近女色,从不让其他女人靠近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

  她是谁?

  “姜医生,你怎么在这?”助理走过去,下意识打量了傅沉舟一眼:“不好意思,傅总,姜医生喝多了,我是她助理,我送她回去。”

  “她过敏了,”傅沉舟看着姜离,声音恢复一贯的平静:“你先送她去医院,或者,药房买一盒氯雷他定片,她的情况比较严重,必须吃两粒。”

  傅沉舟说完,转身离开。

  季遥跟上。

  傅沉舟确定,姜离不是她。

  所以,他没再送她去医院的必要。

  何况严格算起来,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姜离昨天才回国。

  他们是陌生人。

  “沉舟哥?”季遥看着傅沉舟,脸上笑容不减:“你好像很了解过敏?是因为小少爷吗?我听说小少爷酒精过敏。”

  傅沉舟没说话,回到1号包厢。

  进门时,不知道是谁喝多了,突然提到江梨。

  “你们还记不记得,沉舟哥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地下女友,啧,那女人又胖又丑,脸上好像还有很大一块黑色胎记……”

  那人没说完,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傅沉舟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空气一阵骇人的死寂。

  “沉舟哥,他喝多了,口无遮拦,”丞泽走上来,挡在那人面前:“我这就叫人把他送走,沉舟哥,你别生气。”

  “是是是,沉舟哥,我……我喝多了!”那人看到傅沉舟,酒一下就醒了:“我,我自罚三杯,沉舟哥!”

  那人端起酒,接连灌了几杯,给傅沉舟赔罪。

  江梨是他的禁忌。

  他不许任何人提,自己也不会提。

  不提,是因为那段过往对他来说不堪。

  只是这样。

  “她不在了,”傅沉舟低垂着眸子,眼底情绪翻滚,声音冷得结冰:“以后谁在我面前提她,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沉舟哥,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人吓得屁滚尿流。

  江梨死了。

  这是傅沉舟最后收到有关她的消息。

  把她视为禁忌,不知道是在提醒他忘掉那段过去。

  还是,根本忘不掉。

  傅沉舟仰头,漂亮的喉结上下翻滚,一杯烈酒入喉。

  呛咳得他有点难受。

  “沉舟哥,你……”季遥上前,但手还没碰到傅沉舟,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震慑住。

  傅沉舟坐在沙发上,修长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

  片刻后,他突然哑声开口:“我想吃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