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没直接去墓地,她先去了花店。

  江梨从小在乡下长大,乡下物资匮乏,没什么名贵品种的花,甚至,她刚到四九城的时候,很多花都没见过。

  但乡下有栀子花。

  栀子花清香凝神,她一直都很喜欢。

  今天出门,她换了香水。

  昨天在三中遇到江无寒,江无寒或许是无意,她说栀子花的香味很好闻,姜离当时脑中警铃大作。

  还好,虚惊一场。

  不过事后,她也觉得是自己太心虚了,她喜欢栀子花的香味,没什么人知道。

  包括傅沉舟吧。

  傅沉舟对她的事,从不上心。

  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更不知道她一直都对茄子过敏。

  “老板,我要一束栀子花,”姜离指着栀子花,“不用包装,也不要卡片,打包好就行。”

  她带着栀子花,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花店老板很快就包装好了,姜离付了钱,打车直接去了墓地。

  到了墓地,姜离才发现墓地今天不准私人进入。

  姜离有点意外。

  “抱歉,”姜离说,“我有个朋友的墓地在这里面,我进去看一看就出来。”

  守卫的保镖闻言,犹豫了一下:“抱歉,我……”

  “姜医生?你怎么在这?”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

  陌生,却又熟悉。

  姜离背脊一僵,身体几乎是本能的朝着身后看过去。

  雨幕下,傅沉舟一袭黑色风衣,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黑伞,他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孩子。

  是他儿子,Demo。

  姜离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傅沉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公墓。

  傅沉舟不会有亲戚葬在这种地方,他来做什么的?

  霎时间,姜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了!

  陆时宴来过电话,说傅沉舟已经知道江梨死了,所以,他今天来墓地,是……来祭拜江梨的?

  “我……”姜离捏着栀子花的手指蓦地攥紧,语气尽可能平静的道:“我来扫墓。”

  傅沉舟略微颔首,也没有多问,开口:“我们先进去了,你请便。”

  傅沉舟牵着Demo离开了。

  有傅沉舟这句话,保镖没再拦着姜离。

  但姜离不敢再跟上去。

  她刻意选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拉开了傅沉舟父子之间的距离。

  “她是妈妈吗?”Demo牵着傅沉舟的手,忽然问道。

  傅沉舟摇头:“她不是,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妈妈了。”

  Demo沉默的低着头,没有接话。

  他经常这样。

  不想说话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傅沉舟也不会强迫他。

  父子二人走得不快。

  傅沉舟也看到姜离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看来,是他想多了,刚才在这碰到傅沉舟的时候,他挺意外。

  三中,小河佳苑……

  要不是江梨已经死了,陆时宴的身份也没任何问题,傅沉舟真的就要怀疑姜离身份了。

  她很干净。

  江梨的墓,在墓地的角落位置。

  墓碑四周长着些杂草,一看就是已经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去跟墓地的管理员说一声,”傅沉舟吩咐手下,“以后,这座墓碑好好打理,别有杂草。”

  “是,傅总。”

  墓碑上,镶嵌着江梨的照片。

  圆嘟嘟的肉脸,脸上难得的有一抹笑容。

  如果江梨在,他肯定会说一句,别笑了,很丑,但是,他没机会了。

  江梨死了。

  直到此刻亲自看到江梨的墓碑,他才彻底相信,她是真的死了。

  “Demo,”傅沉舟低垂着眸子,看着儿子:“跪下。”

  Demo不懂,他看着傅沉舟。

  “为什么?”Demo问道。

  傅沉舟喉结滚了滚,给他解释:“你还小,很多事不懂,这个里面躺着的,是你的亲生母亲,跪下,给她磕头。”

  算是谢她一点血脉之恩,谢她,把他生了下来。

  Demo拒绝:“我没有母亲。”

  他很小的时候,总会问,为什么他没母亲。

  别人都有,他没有。

  家里的佣人,虽然当着面不敢说,但私下也会说他是没**孩子。

  “Demo!”傅沉舟第一次,严厉的开口,“别让我说第三次。”

  Demo平时很听话。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太听话。

  Demo一脸抗拒的表情,不过,他这次没拒绝,但也没同意。

  他无声抗议。

  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上,写满了拒绝。

  傅沉舟心里也很清楚,虽然Demo从来不提,但他想有妈**。

  这件事,也不能怪Demo。

  怪他。

  是他从来不在Demo面前提到江梨,也是他,抹去了一切可能让Demo知道他母亲是江梨的机会。

  Demo现在不认江梨,也在情理之中。

  “Demo,她是妈妈,”傅沉舟说,“是她,拼死生下了你,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不认她,忘记她,但是……”

  傅沉舟指着那张沾满雨水的照片,心情复杂。

  “你不可以,”傅沉舟继续道,“因为,你这条性命,是她给你的,她是因为生你才难产去世的,你明白吗?”

  Demo还小。

  但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用去上学,但该学的课程从来都没落下,所以,他知道死亡是什么。

  他有先天性白血病,所以,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知道死亡是什么。

  Demo看着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丑丑的,脸上还有一块很明显的黑色疤痕,她笑起来,很难看,他也没见过这个女人。

  但爸爸说,她就是他母亲。

  他对母亲或者妈妈这个称呼,很陌生。

  但他知道,是她给了他生命。

  Demo动摇了。

  他应该跪下,磕头,理智告诉他,应该这么做。

  “傅先生,你们是来……祭拜谁的吗?”姜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之下。

  近在咫尺。

  却又好像,远在天涯。

  她是来和江梨那个身份道别的,但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傅沉舟,好奇也好,其他也好,她就是鬼使神差的想知道傅沉舟带着Demo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Demo看着姜离,小小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

  连傅沉舟都没察觉到。

  “嗯,”傅沉舟开口,嗓音低哑:“Demo的母亲,我也是才知道她葬在这里,那,姜医生,你是来祭拜谁?”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