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过去,宁夏进入屏风后,净手准备拔针。

  此刻的蒋震脸上依稀残留有泪痕,刚才他不知觉就陷入了那段回忆,有心痛也有自责,向来铁汉的他在琴音里第一次破开了戒心,痛快落泪。

  情绪释放之后,一股冰冷的气息涌入心窝,将他灼热的心火平息,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镇定。

  等宁夏替他拔完针,他只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轻松,这么多年压在心头的石头也松开了不少。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通透清爽,嗓音沙哑:“谢谢你,宁夏。”

  宁夏知道这次针灸,他已经减轻了不少心防,她美目流转,心绪转过万千,最后还是没有将想问的话说出口。

  “每日扎针,十天之后,就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蒋震不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那她也尊重他的决定,待他彻底放下之后,愿意说他自然会说。

  站在蒋震身后的宁夏,手里拿着温热的帕子,拂上男人的额头,想帮他擦掉汗水。

  却被一只大手倏然抓住,在摸到宁夏微凉的手的那一刻,蒋震这才明白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

  他连忙松开手,刚褪下的热意又冒了起来,这回连赤裸胸膛的皮肤都泛起了微红,

  “我...我自己来吧。”

  宁夏看着蒋震脸上慌乱的神色,她手背残留着他手心炽热的温度,低声应了。

  宁夏垂眸掩下奇怪的心跳,低转而去收拾她的针灸包。

  蒋震穿好衣物之后,谢过了一直在为他弹琴治疗的叶家师侄。

  这二人常年抚琴,今天一个小时对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心里好奇这次的疗效,不住拿眼睛观察蒋震的面相。

  只见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如今有了几分红润,连嘴唇都不再干涸,看来确有奇效。

  几人从偏房回到堂屋,蒋震朝沈区长和叶守拙行了一个军礼。

  沈区长不由站起身,好奇问道:“感觉怎么样,这样治疗有效果吗?”

  于是蒋震把自己的感受讲了一遍,接着道:“结束之后,我只觉神清气爽,比吃药之后头昏脑涨要好很多。”

  听见这话,叶守拙满意地朝宁夏点点头,沈区长更是面露激动,

  “那就好,倘若真有奇效,比吃药的副作用强上太多,日后将士们也有了更好的治疗办法。”

  他握紧叶守拙的手,另一只手加重了力气拍了拍:“叶老,这次多亏有你安排,我先替战士们谢谢你们。”

  他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屋众人,眼中的真诚深深感染了所有人。

  “为国分忧,义不容辞。”众人齐声应道。

  此刻连站在人群尾端的白竹芝也不由心神激荡,她原本对宁夏还有些不服气,但此刻心里又不由产生佩服。

  若是她,面对前面那么多医界大佬们的审视批判,恐怕就已经先露胆怯了。

  宁夏不仅淡然从容,学识渊博,连治疗方案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连叶通长老都不得不对她服气。

  “要不等会还是去向宁夏请教一下吧。”白竹芝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最服气的那个。

  叶青贤精致偏女相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他早就看出宁夏非同一般,叔叔叶弘也把那晚的事情告诉过他。

  对比白竹芝的扭捏,他倒是十分很欣赏宁夏,他大方靠近宁夏,声音清朗文质彬彬,

  “宁夏同学果然学识过人,希望以后能够在班上多向你学习和请教。”

  宁夏对叶青贤印象不深,他一贯安静,也就只有那天选班干部才显露出一些少年意气,她点点头:“请教不敢当,互相学习。”

  站在一旁的蒋震,看着宁夏与叶家小子言笑,眼底露出一抹寒意,心里更是仿佛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沉闷。

  感受到冰冷视线的叶青贤一抬头,就与蒋震那危险的眼神对上,两人之间的视线似有闪电,一路霹雳带火花。

  面对蒋震慑人的气场,叶青贤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来,毫不示弱。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君子好逑,人间常理。

  再说了,花落谁家尚且未知呢。

  等沈区长与叶守拙寒暄完,时间已经不早了,沈区长带着部下先行离开。

  蒋震同叶弘送沈区长至大门车前,被区长喊住,他看着蒋震笑着问:“那个宁夏和你?”

  面对区长的试探,蒋震也不隐瞒:“她是我老婆。”

  沈区长刚才见他与宁夏相处熟稔,心里早有猜测,闻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笑容里更多了几分赞扬。

  随即几辆军事吉普驱车离开,只留下蒋震和在一旁震惊的叶弘。

  宁夏此时也在众人簇拥着来到了安齐馆大门口,她与叶家白家众人挥手道别,人群三三两两散了。

  蒋震很自然地走到宁夏身边,垂眸问道:“今天回宿舍还是回家?”

  站在石狮子边的叶青贤,就见宁夏抓过蒋震的胳膊,借他手表看了看时间,两人距离十分贴近又自然熟稔。

  手表指针走向10点半,宁夏面露犹豫。

  这会回宿舍,又会打扰到室友的休息,她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时间太晚了,还是回家吧。”

  蒋震点点头,替她打开副驾车门,待宁夏坐稳,蒋震这才回到驾驶位。

  在绕过车头的时候,蒋震朝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叶青贤撇去了一眼。

  那暗如墨玉的眼眸里闪过幽光,带着一抹隐隐的警告。

  “刚还觉得这个宁夏有过人之处,原来这么轻浮,一面之缘的男人的车都敢上。”

  同样看见宁夏上了蒋震车的白竹芝,嘴里嘀嘀咕咕的,心里却有些不放心。

  “叶师叔,她这样安全吗?”

  叶弘还未回答,自家母亲一个脑瓜崩就敲她头上去,“也就是你这个傻丫头没看出来,他俩是夫妻。”

  叶弘尴尬一笑,自己刚刚也没看出来。

  听见白家母女对话的青年,面色如常,只有长袖里的手悄然捏紧。

  “妈你怎么看出来的?宁夏明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白竹芝捂着脑袋,小鹿一般的圆眼睛露出几分不可置信。

  白素无奈摇头,这个女儿被她们保护得太好,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孩十几岁就被许配嫁人也是常态。

  “以后早上功课加一门。”

  白素不顾白竹芝的哀嚎,冷冷丢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