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兔儿爷,骂得几个将领气红了脸,却当着云济怒不敢言。

  他们才不是那供人玩乐的兔儿爷!

  “王爷放心,我手底下的弟兄没有一个是孬种,别说是吃野菜树皮,就是吃土,也没人会喊一句,誓死守住渭城,想饿死咱们捡现成的,做梦!让东月那群王八羔子等到天荒地老去!”

  “老子手底下也没孬种!”

  “老子更不可能有了!谁不吃,老子吃了他!”

  一个二个叫嚣攀比起来,但实际上都是给自己打气。

  定下粮草之事,云济便让人都退了。

  愁容再度爬上云济眉眼,已经三日没合眼的他问身边的无风:“有消息了吗?”

  无风很想有,但最终只能摇头。

  预料之中,但云济的眉头还是更紧了一分。

  “周遭三处驻军都是隆亲王手下之人当权,如今只会装聋作哑,那北漠唐大将军乃是隆亲王胞弟,就更加了。”

  王无为越说越心情沉重,忍不住道:“是下官低估了他们的恶毒,没曾想到他们竟然…竟然会勾结东月!”

  云济摆手,“是我未曾想到。”

  他知晓,永安侯不安分,也知晓林家和隆亲王在谋划如何将他扼杀在长渡关。

  他做准备,有谋划,却败在了想当然的将他们当做人。

  从未想过,为了权势相争,大赵的皇后、皇子、最高世家、文臣之首、守国大将会勾结敌国异族。

  不仅仅是要他一人的命,还将兖州三万军将性命视若无物,陷两万驻军于不忠不义,将长渡关内三城百姓拱手随敌军碾压。

  里里外外,数十万人啊!

  当权者如此,何处不地狱。

  “是下官无能,是下官有负王爷厚托,只是…只是下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刺向我们心口的刀会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说到最后,王无为痛心疾首,忍不住泪洒长襟。

  当初父亲告老还乡,他还年轻,不甚理解,不过是政见不同,为何父亲那般决绝,不顾皇上挽留一定要离京。

  云济书信几封,父亲也从不打开就焚烧干净,直到兖州雪灾,得知了云济种种才打开了最近一封。

  随后云济亲自登门,父亲也不露面,只让他去接见。

  初见云济,不过是个二十五六,青须都没几根的小子,他本是瞧不上的,再多名声也不过是假模假式端着做样子罢了,皇亲贵胄,哪里真有在乎百姓的。

  直到和云济打开话匣,真正认识到眼前之人确有一颗仁心,且想要救大赵,他沉寂了十年的血开始沸起来。

  他想要改变大赵,想要扶一代明君登位,想要这大赵变一副新天地。

  父亲只说他老了,王家当该交于他手,他做这掌舵人,想清楚了,便去做。

  只是他没想到,短短十年,大赵比他想象的还要腐烂不堪。

  大厦将倾,却无力回转,让人绝望!

  绝望啊!

  “军师!军师!”王无为气晕了过去,无风忙扶住他掐人中。

  云济立即抓住他的脉搏,吩咐道:“送军师回房,着军医速往。”

  无风领命,立即将王无为送回房中,再返身回来,云济不再坐在上首,而是站在房顶。

  云济一向礼仪无损,意识到什么,无风立即跃升踩踏而上。

  站在云济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才知他在眺望盛京的方向。

  “主子,不若将人召回来,趁如今,夜奔而出,我等拼死一搏定能送主子……”

  “闭嘴!”云济厉声阻止无风说下去。

  他乃领军大帅,岂能弃将士不顾。

  “主子!”

  “霍乱军心,罚三十军棍。”

  无风明白云济,也知他绝不会走,只能含泪咬牙道:“是!”

  “领了军棍便今夜出城,去盛京……带苏芮迅速离京。”云济手中紧握那枚暖玉,又想了想,苏芮心思活络,说不定已经得知消息,自行离京了。“若她已经离京,确保她安全后,你亦莫再回来。”

  “不!主子!属下不走!如今您把人都派出去求援了,属下再走,您身边就无人了,不可!决不可!”

  “我又不是过去的孩童了,无需保护,这是命令,你要违背我?”云济转过身来,眸中皆是决然。

  无风双拳紧握,可身为暗卫,要无条件服从主子命令。

  无奈,无风只能咬牙,跃身离开。

  云济重新转回面朝盛京的方向,手指摸索着玉佩上的同心结。

  也许,再也见不上面了。

  ……

  第四日。

  即便被软禁在芙园,没有任何消息传进来,但苏芮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必须立即逃离盛京。

  可她依旧狠不下心。

  一旦她逃离,二皇子得知消息,必然加快扼杀云济,云济的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小,甚至,没有。

  其实,她怀有身孕,即便是女儿,待尘埃落定,孩子大了,她也能顶着云济遗孀的名头回来,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

  她重活一世,要的也不过如此。

  只要踩着云济的尸体,等个几年,就能完成,轻而易举。

  利用该利用的,哪怕是最后一点价值,这本是她如今奉行的。

  可每当下决定的时候,云济就会从脑海里冒出来。

  特别是他那一双眼。

  初次见她,疏离却满含悲悯。

  恼她时候只是略微波动,偶尔眉头微蹙。

  在她偷袭他时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无奈。

  克制欲望之时猩红与理智交织,却又格外的灼人。

  还有他离开前,那一抹受伤的眼神。

  她若抛弃他,他临死前会恨她吗?

  应该不会。

  他知晓她会如何选,在他心里,自己本就是那么一个冷血无情,蛇蝎心肠,执念不清的人。

  “去漠北。”

  苏芮正头疼,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声音。

  她转过头,身边只有坐在廊下望天的唐俞橦。

  “刚刚是你说话?”苏芮惊讶问。

  唐俞橦转眸看向她,但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只是看着她。

  她听错了?

  苏芮怀疑。

  但很快,她否定了。

  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会听错,且刚刚的确是唐俞橦的声音。

  她让她去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