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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没找到,找了辆驴车。

  驴子又瘦又小,拉起来也费劲。

  “娘娘,您也别看着了,过来搭把手。”独孤及帮驴子和老伯拉车,叫着沈安安。

  “要你有什么用?”沈安安一手拎着黑枪,一手扯过绳子挎在肩膀上,嫌弃独孤及是个废物。

  两人把老伯夹在中间,往城门走去。

  沈安安和独孤及默契的都不想让自己的马出力,所以出力的就变成了他们自己。

  隔着老伯,独孤及说:“我打听清楚了,最近的两场进攻,中间隔了一日。

  前面都是连着几日的进攻,可能他们觉得楚州已经无兵可守了,前日那场进攻就用了三百人。”

  才三百人,的确不多。

  可三百骁勇善战的士兵,遇上手无寸铁的百姓,实际造成的杀伤力,放大十倍都不止。

  “李家给了李泽里多少人啊?”沈安安问着。

  “五百人吧,撑死了。”独孤及道。

  “他们还要多久到?”她又问。

  “这臣就不知道了,他们若是有心,早该到了;若是没心,咱们也不用指望了。”独孤及诚然开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说出来未免太晦气了。

  “你就不能盼点好事儿发生?”沈安安隔着老伯,丢了个白眼给他。

  到了城门口,老伯还帮着喊。

  倒是有人来,但都是些老弱妇孺。

  沈安安看着他们手里拿的锅铲和烧火棍,以及拐杖,顿时愣了。

  “将军,我们可以的。”有妇人坚定说着。

  沈安安穿着一身盔甲,墨发高高的束着,随意用个冠子别起来,英姿飒爽的。

  “我知道。”沈安安双脚踩在地上,**抵在驴车上,脚下踩的是那块金牌匾。

  “就只有你们了吗?”她看着眼前一排排的人,缓缓出声问着。

  “连年征战,一年征四次兵,楚州哪儿还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整个启西的大营就在楚州,启西境内征的兵都送来了楚州,该没的都没了。”

  楚州四十万楚家军,如今只剩了个空大营。

  可楚州年年都有四十万的楚家军。

  所以,被朝廷弃之不顾的楚州,死的又何止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原本四十万的大军?

  在朝廷的眼里,只不过是砍掉不听话的爪牙而已,可他们不是畜生,是一条条鲜活年轻的生命。

  他们固守故土,朝廷就是利用这点乡情,把启西变成了这样。

  这一战,不发一兵一卒来驰援,就是要把启西训成朝廷听话的狗。

  日后再也不会有楚家军了,楚家的辉煌会彻底落幕。

  等启西饱受战乱之苦,要放弃生的希望时,朝廷再派大军来驻守,略施恩惠,启西百姓便会感恩戴德。

  死的人够多了,若是不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只会全部都死掉。

  活下来的只会是惜命的人,而惜命的人贪生怕死,贪生怕死之辈,最是听话了。

  再过个两代人,谁还记得此时发生的事儿?大家只会感念朝廷庇护,心悦臣服。

  楚州缺人,启西缺人,可轩辕不缺人。

  别地的流民、百姓、俘虏,再送来这片土地上,仍旧可以男耕女织。

  沈安安提起黑枪,将那牌匾劈的四零五散,让独孤及分给在场的人。

  她说:“这便是军饷了,大家拿回家,先各自置办东西吧。”

  “待我打探好敌情,需要出城迎战的时候,我会敲响那面鼓。”

  沈安安指着墙根处的大鼓,道:“那时大家再来此地汇合,现在用不上你们,你们回去都好好休息吧。”

  “是,将军。”他们声音不齐,却恭顺的应着。

  拿了东西,有序离开。

  好似生怕沈安安误会他们只是冲着金子来的,大家一步三回头的强调,说绝对不会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回家等候。

  独孤及给老伯也给了块金子,老伯赶着驴车,滴答滴答走远了。

  “真让他们跟着上战场啊?”独孤及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问着沈安安。

  她往沙袋上一坐,道:“无计可施的时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草木皆兵,更何况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呢。”

  沈安安把黑枪放在身边,指腹不住的摩挲着枪杆。

  “草木皆兵是这样用的吗?你别诓我,我没读过兵书。”独孤及在她旁边斜靠下来,盯着她看。

  “既是援兵,那粮草该都是北戎提供的,他们迟迟没破楚州城,只在城外烧杀抢掠。

  可久经战乱之地,能有什么?他们破城轻而易举,却迟迟没破,说明他们惧怕城内设伏。”

  “西越人,也蛮谨慎的嘛。”

  “独孤及,我要去烧他们的粮草。”

  沈安安伸出一只手,感受着风。

  京城虽然还热,但楚州已经是初冬的天气了,这种天气不会有大雨,也不会下鹅毛大雪。

  风时时都有,一把火,定能烧他个干净。

  “你疯了?”独孤及紧张道,“他们有十万人,万一你被发现,绝无生还的可能,一人一刀都能把你砍成肉泥。”

  “你也说了,他们在城外没搜刮到多少粮食,那他们肯定很重视粮草,岂会给你机会偷袭?”

  “一把火烧了,他们没得吃了,十万人开始攻城,我一个人守得住?

  就算李泽里来了,你指望我跟他就能守住这城门?”

  独孤及激动,身子撑了起来,直挺挺的坐在沙袋上,不移目光。

  “他们迟早都是要攻城的,与其陷入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横竖他们怀疑城中设伏,那我们就坐实了他们的猜测,我倒要看看,是西越人豁的出去,还是我豁的出去。”

  沈安安好看的眸子,对上独孤及的视线,眼神里全都是笃定,不是向死而生的那种无畏,而是胸有成竹。

  独孤及起伏不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又倒了下去,神色凝重。

  夜色下,他只留侧脸给沈安安。

  沈安安只能借着上弦月微弱的光,看见他侧脸的轮廓。

  独孤及说:“我就是个纨绔,从未真刀**的干过,我守得住城吗?”

  “胆子大一点,朝廷都不要楚州了,你就把这当成你的演武场,尽你所能就好了。”沈安安拍着他的肩膀,给他加油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