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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安该是带着夜亦天出发的,但皇命难为。

  夜不群要把夜亦天留在宫里,其他人没办法。

  沈安安也去求过皇后了,于事无补,大事上,皇后不会站在夜不群的对立面。

  如此来说,又何尝不是帝后齐心呢?

  沈安安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夜亦德,说:“亦德啊,这次我会带你上战场,你要将你学到的,都讲给你皇兄听,知道了吗?”

  夜亦德只顾着跟独孤及斗嘴,压根没听见她说的话。

  沈安安耳边萦绕着两人的声音。

  独孤及说:“殿下一个七岁孩童,懂什么情真意切,懂什么天降竹马皆系一人。”

  夜亦德:“大胆宵小,你竟敢惦记我母妃,我要让皇叔把你斩首示众。”

  “哈哈哈。”爽朗笑声,迎风而起,是白衣少年恣意潇洒的最好证明,“殿下把我杀了,谁替殿下镇守西南?”

  “殿下放心,我志不在高官厚禄,我醉情于儿女情长。”这句话,他是说给沈安安听的。

  娘俩异口同声的骂他,“你个天杀的浪荡子。”

  “哈哈哈,能得娘娘谬赞,是臣之幸。”

  他说罢,“驾”一声,策马扬鞭。

  他冲沈安安喊着:“娘娘,追上臣,臣就把马鞭还给你。”

  沈安安双腿夹紧马腹,翻着白眼,“幼稚。”

  枭龙却一副势必要跟对方的战马比个高低的架势,疾驰追去。

  ……

  快马加鞭,七日,他们赶到了楚州。

  楚州城外,烽烟不断,目之所及,断壁残垣。

  鲜血遍地,火光将半边天映照的通红,久经战火侵袭的城墙上,站着一道消瘦身影。

  沈安安从马背上跳下来,交代独孤及看好夜亦德,她手提黑枪,奔上了城墙。

  “楚舒茗。”她叫着。

  楚舒茗身上的宫装,还是那样亮丽,即便蒙尘染脏,仍是夺目的。

  说真的,沈安安怕她想不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楚舒茗听见呼唤,缓缓回头,凌乱的、细碎的发,贴在两颊。

  她颤抖着唇,悲恸的哭声到底是咽进了肚子里,只有双眼里不停有泪流下。

  沈安安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拉进了怀中。

  那杆黑枪,在沈安安手中,立于楚舒茗身后。

  “我来了,我来了,我奉旨来了。”

  “陛下没放弃楚州,朝廷也没放弃楚州,不信你看,西南王世子也来驰援了。”

  楚舒茗那双泪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独孤及正抱着夜亦德从城墙上缓缓上来。

  城墙下,两匹马孤零零的站着,他们没有带来一兵一卒。

  楚舒茗哽咽着,看看左边的城内,又看看右边的城外。

  她双手死死的揪住衣袖,“贵妃娘娘,启西还是轩辕的吗?嫔妾是哪里做的不好,惹陛下不开心了吗?他为什么不要启西啊?”

  “早知这样,嫔妾该效仿先太傅,血溅大殿,死谏求陛下出兵的。”

  她眼中有怨有悲,最后都化成恨,咬牙把痛都咽进了肚中。

  “镇子被洗劫了,流萤死了。”

  “城外的百姓,以肉铸墙,不让西越踏进楚州。”

  “楚州大营里的伤兵都出城迎战了,西越人不把他们砍死,一刀割一块肉,要他们活活疼死。”

  “娘娘,你说他们知道陛下不要他们了吗?”

  “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楚大将军不出战,为什么朝廷的驰援迟迟不到。

  他们只知道,这是他们的家乡,城破,他们就无家可归了,他们最后的念想和支撑就没有了。

  他们到死,都没想过离开这里。”

  楚舒茗声音忽地嘶哑,她高声喊着:“都有脚,他们不知道跑吗?他们知道,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们也知道楚州一破,西越长驱直入,启西会全部落入战火之中。

  启西没了,接下来就是朝夕城和京城,这些他们都知道,可他们不知道,是陛下故意不要他们,是陛下不要楚州。”

  “你说他们九泉之下知道是陛下和楚天明不要他们,他们该有多伤心难过?”

  “我、我站在城墙上,他们一遍遍的问:‘楚妃娘娘您都来了,朝廷的援兵也会很快就到是吗?’

  ‘楚妃娘娘,陛下一定会打跑西越人,带着千军万马来救我们的对不对?我们是不是只要再坚持一天?’

  我只能回答是,我说陛下的大军一定会到,大家再撑一撑……”

  “你做的没错。”沈安安将她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有你要他们,就够了。

  他们当时信的不是陛下和楚天明,信的是你,你做的没有错,大敌当前,士气不能倒。

  你做的很好很好。”

  楚舒茗眼泪簌簌往下掉。

  独孤及也出声安慰,“人死了,便不会再有执着了,魂魄之说那都是唬人的,身死魂消,真相如何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没有错,无需自责,该是袖手旁观的那些人夜不能寐。”

  这些安慰,让楚舒茗卸下心上盔甲,她终是失声痛哭,跪伏在地上,面对着楚州城外的那些尸山血海。

  她一直都知道为什么楚天明要龟缩起来,为什么夜不群要耗尽启西,可这一刻,她对自己内心这些清晰的认知不确定了起来。

  楚舒茗始终都没能卸下心防,她晕倒在城墙上。

  沈安安把黑枪扔给了独孤及,弯腰将楚舒茗抱起来,一边下城墙一边冲身后人说着:“去将军府,顺带找两个人问问,西越进攻的规模和频率。”

  “好。”独孤及应着,紧跟在她身后。

  夜亦德被楚舒茗感染了,一双小手不停的擦着眼泪。

  擦不及了,干脆就鼻涕眼泪一起蹭在独孤及的肩膀上。

  小小的人儿猛吸了一口气,眼神追随着沈安安,问着:“母妃,你是要去逼楚天明出征吗?”

  “他要是敢不听话,母妃你就把他打一顿吧,大敌当前,都兵临城下了,他还当缩头乌龟,他就不配做大将军。”

  沈安安没回头,道:“不,朝廷没给他发俸禄,那出不出战,就是他的自由。”

  “军人除外,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亦德你记住,我们不能逼人**。”